心迹其十九(2 / 2)
“你活百次,我杀你百次。”
“别想逃。”
……
太久了,真情假意他已经分不清了。
沈长楼将一些极久远的情感脑海中翻出来不断揣摩,咀嚼着临摹着,拙劣地模仿出深情的模样,想要学习着回应他一个笑容。
但还是太容易看破了,即使刻意伪装了柔情,却只会让人一眼看透后失望透顶。
季舟不忍心拆穿,也不愿意说破,望着他这副模样已然噤了声,只是死死地搂着他。
季舟说:“别走。”
沈长楼低声道:“我不走 。”
季舟听见他的应允,苍白的面色才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
沈长楼继续说,“但我不会原谅。”
他睁开双眼,平静地看着季舟,看着那人错愕的双眼。
沈长楼微微顿了顿,似乎欲言又止,漆黑的双眼里面投射出季舟的身影。
季舟他又瘦了,站在风中显得憔悴极了。
沈长楼迎风站着,心思不定,想起去年冬日亲手折断的白萼梅,念起捅入腹部的长剑,痛苦在皮肉间炸裂,思绪错乱。
沈长楼不明白,既然在一起就只有互相折磨,为什么还要勉强对方呢?
他不懂这些,或许是天意弄人,让他连曾经能够感知到的喜慕憧憬这些幽微的情绪,到了现在也已经断七情绝六欲,只觉得索然无味。
甚至多余极了。
“我都明白。”
“你自一开始来我身边目的就是不单纯的,便是遵从武林盟的命令来清理名册的,天下第一确实惹人羡艳,但是谁也摸不透我是否有反心。”
“所以你想要除掉我,就连你每一次出门下山,也不过是为了消减掉我的势力,解决掉我的人脉,借机加固武林盟的威信。”
季舟身子一个颤栗,寒意如潮水般浸染了全身,冷得连他双唇都颤抖起来,只是睁大双眼,死死盯着沈长楼不断开合的唇,似乎要竭力让声音停下。
他声音嘶哑,“不,不是……”
“不过这一切我都不在意。”沈长楼突然打断了他,决定说得更透彻些,“自一开始我便明白你抱着什么心思,也明白你的野心与谋划,不是看不透,只是不欲说。”
“你手段不足,却是比任何人都要心思缜密。”沈长楼道,“所以你十几年来偷梁换柱,就连季子澜都没有发现半分。”
季舟瞳孔一缩,竟然有惊恐一瞬闪过。
他不明白沈长楼是怎么发现自己深藏多年的秘密的。
犬牙深陷下唇,伤口处渗出的铁锈气溢满唇齿之间,温热吐息混淆在血气当中。
季舟后知后觉得感觉到疼痛,一个接近荒唐的念头骤然在颅中炸开,他乱七八糟地想:我早知道留不住,可偏偏又冒着风险将他留了下来,我在他眼里定是个既可笑又可悲的蠢货吧?
在他眼中,我定是一个笑话。
顿时委屈怨恨痛苦后悔各种情愫相继在心底涌了上来,他望着沈长楼,慌乱地指责道:“你们都是骗子。”
他胸膛因为呼吸而急促起伏着。
如果不是骗子,为什么在他出生后仅仅留下一块玉佩就将他抛弃在城隍庙?!
如果不是骗子,为什么他们又在土匪来临的时候将他一个人抛弃在城里?!
那人口口声声说着会好生照顾他,说着会让他不再颠沛流离,说着比谁都漂亮好听的话……最后不也是为了那个人给他的一阵鞭挞?
沈长楼见他满脸怨恨的神色,别开了双眼,蹙着眉,神情似乎有些疲倦。
他开口:“季舟……”
“在你眼里,仅仅只能看见旁人的过错吗?”
“所以,这就是你可以任意指摘别人的原因吗?”
“你才是自私。”
话语竟是严厉。
季舟一怔。
沈长楼静静望着他,神思逐渐飞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