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2 / 2)
哈?
商时景稍稍一怔,发觉张霄好似并不似自己所以为的那么愚笨。
“刚刚我怕四妹知晓,现在她睡下了,是那个人吧。”张霄紧张的询问道,“你怎么不来找我们?”
有意思,这个神秘人之于巫琅,难道是个人尽皆知的秘密,只不过张霄以为南霁雪不知道,南霁雪以为张霄不知道?
巫琅颇为淡定的说道:“我慧眼被夺,你说我如何去寻你们。”
张霄倒吸了口凉气,浑身打了个颤,好似想到什么极为可怖的事情一般,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他到底是想干什么,都一百多年了,怎么就是不肯放过你。”
“我杀了他唯一的儿子,他肯放过我才怪。”巫琅冷冷道。
商时景微微一挑眉,稍稍有些意外,他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巫琅原来也有这样的一面,其实不如说最早在他的心中,巫琅就是这般可怕的存在,只不过是跟对方在一起生活久了之后,才变得有所不同了起来。
“哎,说来他们兄弟俩也是奇怪,一个对你有深仇大恨,这些年来变着法子折腾你;另一个又看你好像看亲生儿子一样,总是给那个疯子收拾烂摊子,也不知道他这次会什么时候来找你。”张霄捧着脸叹气道,“这两个老怪物没事跑出来祸害世人干什么,就不能好好等着渡劫成仙吗?不过长生者这些年来没能再出,他们怕是也心急了。”
巫琅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有张霄驱使,这酒葫芦的速度远快过金轩乘,快近黄昏时他们一行人抵达了小镜湖,青雀儿早已在长廊上等待,这酒葫芦片刻未停,直直撞入冰凉湖水之中,气得青雀儿又恼火又无可奈何,只得化为原型,跟随其后。
张霄将南霁雪抱在怀中,对青雀儿道:“快去取药来,四姑娘她受了重伤。”
青雀儿不是瞎子,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她看了看南霁雪,又看了看巫琅,眼眶之中浮出泪水,半是怒火半是可怜的说道:“大爷爷!你说过奶奶会平安无事的。”
巫琅一脸无可奈何,刚要开口,商时景忽然止住她的话语,淡淡道:“巧娘人在何处?”
“巧姑娘吃醉了酒,在客房里休息呢。”青雀儿抹了抹小泪珠,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几条游鱼跳出水缸化为女童,听着她的指挥跟吩咐各去忙活了,她自个儿也扭了扭身,消失不见了。
“你身体怎样?”商时景从刚刚靠近巫琅那一刻就察觉他身体情况不会太好,焰鸟梳理着主人的头发,心疼的啾啾叫着。商时景体内满是寒气,因而并不感觉炙热,他犹豫了片刻,伸出手握住了巫琅的手,低声道,“这样会叫你好过些吗?”
巫琅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好多了。”
他在撒谎。
商时景的寒气的确让他体内的火焰稍稍减弱了些,然而随即反扑而来的痛楚却更为凶猛,肌肤相连处传来过分冰冷的触感,连带着他体内焚烧的烈焰,叫巫琅恍惚以为自己又坠入到了那个深渊之中。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从他人身体之中拔出刀,热血泼溅在手上,从温热变得湿冷。
这种切入肌肤般的痛楚叫巫琅多少有些魂不守舍。
过了片刻,张霄忽然出来喊巫琅,说是南霁雪找他有事,巫琅怔了怔,没多大异议的跟着张霄进到了南霁雪的闺房之中。
青雀儿已经服侍南霁雪换了衣服,顺便将伤口清理了些许,妩媚的女子仍是有些气血不顺,她伤在一侧,只得半倾着身体斜躺,枕于素手,宛如海棠春睡一般。
巫琅被牵引着坐在床边圆凳上,张霄拎着青雀儿的后领带着她出去寻药炼丹,南霁雪慵懒的睁开眼眸,她缓缓道:“你干嘛对着他撒谎?”
“什么?”巫琅不明所以。
“你撒谎的理由从来只有一个。”南霁雪伸手理了理他的衣领,柔声道,“你喜欢他,却还不够喜欢他。”
巫琅僵了僵,漫不经心地思索着如何反驳这句话,然后就听着南霁雪笑出声来:“你压根一点都不知情对不对?你对着他的时候是不一样的,你看不见,自然就不知道自己脸上挂着什么。”
“狂热、欣喜,可你却撒谎骗他。”南霁雪低声道,“大哥,你自己有时候都不明白自己对不对,我知道你待任何人都很好,所以待任何人都有些不好。尚时镜对你那般迷恋,又对你毫不留情,就是因为他知道你根本没有心。”
巫琅觉得有些头晕目眩,透不过气来,他很少与南霁雪说感情方面的事,也不知道对方为何突有此感。
他对先生……对先生,是男女之情?
“霁雪?”
“当你喜欢他喜欢到你维持不住这副假相,就太迟了。”南霁雪理了理巫琅的头发,忽然道,“那人带来的那个姑娘倒是很单纯,什么事都跟雀儿说了。”
巫琅苦笑道:“雀儿自然什么都跟你说了。”
“不错,他让你走,你毫不生气,说走便走。”南霁雪的手指划过长兄的脸颊,托住他的脸颊,声音甜蜜粘稠,调笑般撕裂开巫琅的心事,“你是体贴人家,还是毫不在意?你知道他冤枉了你,倘若有日他发现了呢,发现你并非坏人,他却将你赶走。”
不错,寻常人相处那么久,即便不是知心好友,也是谈得上来的朋友,商时景当时对巫琅心生怀疑,他本该气愤不平,而不应当那么理智冷静。
倘若他真的在意商时景这个朋友,那么他就该纠正商时景的错误,而不该由巧娘来小心翼翼的走过这条独木桥。
“我太清楚男人的伎俩了。”南霁雪低声道,“你对他的心意漠不关心,却又对他如此狂热,你觉得这像不像……”
“像什么?”巫琅的声音冷酷了下来。
南霁雪却有些颤抖:“像不像,老五遇到北一泓的时候。”
巫琅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震惊,这事儿其实怪有趣的,南霁雪欣赏着长兄脸上的表情,失去视力之后对方似乎多少有些掌控不住自己的心意,他变得太好看懂,残忍无情的那一面结合纯真懵懂的青涩,奇妙的重叠,像是荒诞可笑的粗糙皮影,在烛光下显出仓促而怪诞的影子来。
“先生知道我的这些把戏。”巫琅镇定了些许,他平静道,“他心知肚明,早已委婉的劝诫过我。”
“何必说得好似你会听一样。”南霁雪缓缓道,“在他当真对你付出真心实意之前离开他。”
巫琅有些困惑:“霁雪?”
“你迟早会爱上他的。”南霁雪忍不住说道,“就像老五那样,从迷恋到疯魔,你会忍不住慢慢露出真正的自己,可他却会发现自己的真心实意付给了假相。你现在还维持得住这副虚伪温柔的皮囊,只是因为你根本不够爱他,可你最终会到那一步的。”
巫琅轻声道:“我对商先生,与对你们并无区别,霁雪,我对你来讲,只是虚伪?”
“你可以站在这里为止,我们也只需要这些。”南霁雪一脸平静,她忍不住想起詹知息当时心碎绝望的容颜,心中忍不住一酸,“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大哥,我不知道你的身世,可是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根本不明白什么叫感情,你只懂得给予,而我们只需要这个。”
巫琅道:“这有何不同?”
“不同,你需要他,你期盼他会做更多你意料不到的事,他对你而言是截然不同的。”
巫琅一时语塞。
南霁雪又问道:“那年的大雨,你真的走出来了吗?”
“住口!”巫琅勃然大怒,“霁雪!”
南霁雪乖乖闭上嘴,她稍稍喘息了一会儿,伤口仍在作痛,每痛一次,就折磨得她眼前满是詹知息。
哈……老五。
男人啊,一个个都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