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过一阵子把你卖了（2 / 2）

“谢我什么，我在考虑要不要过一阵子把你卖了。”他继续，语气漫不经心。

我不说话了，他总能在我说完我难以启齿的话后给我一记重压，把我好不容易说出来的感激与深情碾压地无地自容。

叶萧萧说我记性很好，其实她是在鼓励我，我学得很费劲，我天生的内敛与环境造就的自卑，让我很难在她面前大声念出拼音。

好在我懂事有上进心，这也是她说的。

她不来上课的时候，我都在看网络上的教材，李明深偶尔会走来视察，然后取笑说我像个结巴。他越这么说，我就越不敢跟着念。

那些拼音，读起来真的好拗口。

“小家伙，麻烦把你的声音调到最小，影响我看电视了。”李明深在吃冰淇淋，电视正在播放财经频道的一档访谈节目。

“已经最小了。”再小就该静音了。

我只好戴上耳机。

过不多久，李明深出去了，我才摘掉耳机，隔着屏幕跟那个老师大声念。

我第一次见到李明深弟弟时，我想我可以理解李明深第一次见到我的模样了。

那天是圣诞节，在此之前，还在贫民窟的那段时间里，圣诞节是所有节日里我最喜欢的节日，那天教堂里会有糖和苹果吃。

所有的孩子都有一个苹果和两颗棒棒糖。仅限于圣诞节这天。

李明深刚从派出所把他领出来，他穿了件衬衫，套着棉大衣，鼻青脸肿，头发染成闷青色，他的白衬衫不白了，血迹斑斑，走路一瘸一拐。

在玄关处，李明深踹了他一脚，他连跑带跳蹦跶到沙发上，李明深揪住他衬衫领子，“能耐了？”

他不说话，李明深松手，坐在他对面，在膝盖骨又是一脚，踹得他倒吸气。

“季非这里没有你什么事，回屋呆着。”李明深语气不善。

我跑进书房，依靠着我仅有的知识，继续磕磕巴巴看那篇注音木偶奇遇记。

等我看完那本书时，肚子也饿了。

客厅里只有李明深弟弟，李明深不在。

他捧着泡面，哧溜地异常带感。他用余光瞥我，拿纸巾擤了一把鼻涕后，抹抹嘴角，“叫鸡飞是吧。”

我年幼，加上不识字，可能是他没有念清楚。我点点头。

李鸿瑞，李明深的弟弟。一个立意非常深刻的名字。

李明深说李鸿瑞是在初二那年个子开始蹿升，我十岁的时候，身高跟正常七八岁的孩子一般高，所以当十五岁的李鸿瑞站在我面前时，我其实是抵触的。

也许是他的出场方式自带了某种诙谐的效果，这让我觉得有了些许的共同语言。

我饿了，仅剩的泡面进了这人肚子。

他吸吸鼻子，冲我招手。

我鬼斧神差地听他的话，走过去，他仰起脖子，“是叫鸡飞吧，你丫名字整得挺个性啊，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叫出口。”

“是不是还有个弟弟叫狗跳，你爸妈不得了啊，名字这么诗情画意！”他鼻青脸肿，配上那头青灰色的狗窝头，沉浸在自己捏造的臆想里。

就是这么一个人，不可思议的又合乎其理的成为了我迄今为止最羡慕的人。

他踢啦着一双哆啦A梦棉拖鞋，扒拉了几下他蓬松的头发。

我比他矮一大截，我站在他跟前，就像是站在李明深跟前差不多。

所以我第一次来李明深家穿的那条没有拆封的内裤，到底是这人何时留下的？

换了双运动鞋，重新找了件羽绒衣套上，李鸿瑞那头张杨的头发，不可否认都从侧面告诉了我某个不争的事实，他是个叛逆少年。

当我知道他在班级成绩排名常年倒数语文数学考试从来没有及格后，我问他为什么能创造这么惊人的成就，他不要脸地说：我那是故意的，怎么，你不相信啊，不相信拉倒。

在饥饿的情况下，我是个很没有原则的人，比如现在。

我问李鸿瑞：“你去哪？”

李鸿瑞随手陶了一大把纸巾塞进衣袋，“我老婆呢，管上我去哪了！”他有鼻炎。跟我半生不熟的时候，他与我说的。

然后画面就变了。

他杵在那好一会儿，应该是联想到了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不好的事情吧，嘴一撇，“小屁孩，吃鸳鸯锅你要跟我一起？”

关于去还是不去，我有回答他说不去，他连拖带拉把我扯出了客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