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没有病（2 / 2）

李鸿瑞把杯子递过来，示意我给他倒上。

“季非是吧，我一直挺纳闷的，你跟我哥到底什么关系来着？”他喝了口水，坐在沙发上的姿势，与李明深有那么几分相像。

什么关系，我尝试过转移话题，但这道题对我似乎超纲了。

我试图去观察李鸿瑞说这话的神情，揣测他到底是什么样心态，然而，我一无所获。

“他养你？”李鸿瑞又问。

我希望这个时候李明深可以回来，希望李鸿瑞能看在李明深的份上，回避这个问题。

“说话啊，哑巴了！”

“我在垃圾桶旁边见到的他，天太冷了，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他说他可以帮我。”我告诉李鸿瑞。

他斜了我一眼，身子前倾扯了三张纸巾叠整齐，擤了把鼻涕。这个时候他的手机铃声响了，他拿出手机，“看我干嘛，赶紧着吃面。”

我把面端到饭桌上，他接了电话后也给自己泡了一桶端到我对面，“以后咱两一起气死李明深。”

“为什么？”我虽然知道问为什么不好，但我要是沉默了，只会更加不好。

李鸿瑞笑，抓了把头发，“不然他会把咱两弄死，先下手为强。”

我跟着他笑，他拿叉子在我头上一阵敲，“傻了吧唧的，笑什么笑。”

“好，不笑了。”李鸿瑞的睡衣，再到他的头发，再想到第一次见面他被李明深踹一脚后的情景，我似乎能明白一些什么。

李鸿瑞三下两下哧溜完一桶泡面，擤了把鼻涕，“今儿礼拜六，你去还是不去？”

坐在我面前的男人，披了件白大褂，板寸头，两道锋利的剑眉，他看起来不太友善，至少对我来说，但是他问话的方式却出奇的平静。

我从始至终都是低着头，紧张到手在冒冷汗。

李鸿瑞把我领到这屋后就走了，我问他还会回来吗，他笑了两声，戴上耳机，走得很是潇洒。

“不用紧张，”男人给我泡了杯奶茶，我循着香味看过去，我对食物散发的香味毫无抵抗力。他坐在桌案前，手握着笔，在纸上写了两行字，方才抬头，面露笑，“饿了吗？”他问我。

“不饿。”我说，盯着桌上的奶茶，又低下了头，听见他发出厚重的笑声。

他叫沈权，我刚进来，他就做了自我介绍，我用我极其匮乏的言语，跟他说了低于十字的自我介绍。

倘使说李明深是我在生死边缘的救命稻草，那么沈权无疑是我重获新生之后的精神领袖。他是所有我认识的人里，除了李明深以外，我最为感谢的人，我喜欢他，我爱他，我感谢他，这样的情感纯粹的仅限于孩子对于长辈。

活得小心翼翼，活得异常卑微，活得无处不在挣扎，活得自己都在心疼自己的时候，要是我有个这样的父亲，你说该是有多圆满？

“季非，可以跟我说说你为什么紧张吗？”沈权问我。

我好久才抬起头，他说我可以喝完奶茶再说，我啜了一口奶茶，奶香味在味蕾上久久散不去，我不由自主地又喝了一大口。

他问我要不要再来一杯，我放下杯子，摇摇头。

过了一会，他又问我：“会画画吗？”我摇摇头，遂又点头，我画过，跟过去的季非一起在地上拿树枝在地上画。

那是我童年里鲜少的美好时光。

“等你下次来，我带你去楚江附近看那些大学生写生。”

他笑了笑，既而说道：“季非，我昨天晚上睡觉之前一直在想我初中时候作文的事情，我讨厌写作文，那玩意实在让我头疼，但我成绩拔尖，唯独语文成绩拖我后腿，后来我的语文老师实在没有办法，问我对她是不是有意见，我哪儿能有意见，她说那好，既然没有意见，下次月考语文作文没有四十分就抄写鲁迅的那篇阿长与山海经两遍。语文作文可不像英语作文七八天的就能有显著成效，于是我那段时间坚持每天背一篇作文，月考成绩下来了……”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尽管拒绝因为自己有病所以来看心理医生的事情，但我明白，在你拥有不多的前提下，别太轻易拒绝对你来说可能有利的事情。

“后来呢？”我的手背朝上放置在大腿上。

沈权的笑和他的面相相差太远了，他笑得很和煦，“我觉得很奇怪，你看，我都这样努力了，几乎用上了那个年纪所有美好的词句，却没有预期的效果。我很受打击，语文老师说我只是看起来很努力，其实心思根本没有花在作文上，看在我看起来努力的份上，两遍就算了，那篇文就抄一遍吧。”

我还是理解不了他这番话的用意，兴许是出于缓解我的紧张情绪。

“然后昨天晚上我梦见我的一片论文在杂志刊登了，我的语文老师看了我的文章后，一直夸奖我。”他顿了顿，期间有一段沉默，“介意说说你昨晚睡觉之前都在想些什么吗？”

我盯着他手上的腕表出神，“季非，你不用紧张，我们现在只是随便聊聊，你喜欢的动漫、故事书、电影……凡是你喜欢的，感兴趣的，只要是你想要说的，都可以跟我聊一聊。”沈权说。

“我没有病。”我的声音很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