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2 / 2）
谢希逸让向昱别溜，结果他在第三天就被拉走了，去做第四天晚的文艺汇演主持，几乎整天不在，全临时加班对稿子去了。
向昱从他那拿了份节目表，发现表演节目占大头是一班和十二班，两个顶尖实验班。
向昱不太意外，身为尖子的那群人，童年就没什么可以由自己支配的时间，赢在的向来不止学业这一条起跑线。德智体美劳，全面被发展。
第二天文艺汇演晚会很成功。虽然音响还不时播着播着卡上一会，舞台比较简陋劣质，和学校礼堂没法比，但众人兴致仍然很高。
谢希逸把迷彩服穿出笔挺的弧度，温文尔雅地往台中一站，像一位书香门第的少爷跑去从了军，铮铮铁骨里尽是斯文。
他的搭档是级花，也是大名鼎鼎的才女，戴茜。他们站在一起，就是全场视觉中心。
五天时间说过就过，星期五上午，返校的巴士就开来了。痘男替女生们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他不知重似的，又招呼了一些人往自己身上堆行李箱。
他背影从后面看上去，像一头电影里憨厚可爱的大棕熊。
痘男不跟着他们回学校，他边把行李塞车上，边看着少年少女们。
“痘哥，哎，保重。”第一天还炸刺的寸头经过五天，已经和痘男熟到称兄道弟的地方了，他老气横秋地拍拍痘男肩，好一副伤春悲秋的样子。
“得啦，好好学习啊你们！”痘男捶了他一拳。他笑起来真的很傻，八颗牙齿整整齐齐地呲了出来，人中的痘这么多天也没消，“真的，考一间好大学，少吃十年苦。”
痘男其实也就长谢希逸他们三四岁，但他已经是教官。少年少女们挥手告别后回到的是桃花源的高中，而他挥手告别后是继续在社会里摸滚打爬，五天赚三百。
泪腺发达的女孩子们早哭得稀里哗啦。人的感情连接建立起来真的不难，一百二十个小时的相处足以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哭泣。
回到一实，五天的放松好像过眼云烟，学习重压呼啸着而来，继续摧残莘莘学子们的脊梁骨。
开学全区统考的总分榜也贴在了教学楼的架空层，高三的区一模成绩在另一头，开学考成绩在这一头，彼此遥遥相望，像未来携着一年的时光默不作声地时间那头等待着他们。
每个班主任手上也发到了一份自班成绩表和年级总分大单。
一班总分甩最好的重点班一大截，但一班的杨班主任仍然头疼。
向昱这尊大神，这次排名掉得“飞流直下三千尺”。除了拿手的物理竞赛，其他成绩跟玩儿似的，要多砸有多砸，把排名活生生从年级前十作到了六十名左右。
成功掉班上后游，在重本线边缘摇摇欲坠。
杨班主任早有预料向昱吃老本总有吃到底的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崩得那么厉害。
她特意跑了档案室一趟，把向昱各科卷子拿出来特地看了看。不看不知道，一看气死人。
向昱语文古诗词在于“考前背背”水平，以前临阵磨枪，都能写个**不离十。
杨老师定睛一看，向昱这家伙这次纯粹拿出题老师消遣。理解性默写里，向昱第一个空循规蹈矩地填上了“塞下秋来风景异”。
下一句也很工工整整，可鬼斧神差，接了个“加碱研磨放氨气”。
更别提下面那行“横看成岭侧成峰，洛伦兹力不做功”。
杨老师：“……”
身为语文老师的尊严都要没了，集句也不是这么玩的！
她要被这不省心的家伙气得吐血，怎么得了，就算拿国家奖，其他科也不能这么糟蹋吧。
这时，办公室门被人敲了三下。杨老师心力憔悴，气若游丝道：“请进……”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进来了，他留了一撮鲁迅先生式的小胡子，腋下夹了本古文观止。气色很好，白里透红，但满脸愁云惨雾。
“小章老师？”杨老师一下子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文科实验和理科实验，两个超常班的班主任世纪会晤。
然后，她就从小章老师脸上看到了相同的苦笑。
小章老师愁啊，从区统考的开学模拟成绩出来后就一直愁，愁到现在，龙井都少喝了好几壶。
换作半年，不，三个月前，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得意门生，教书二十年的第一辉煌谢希逸，会让现在的他这么难做。
开学考是把暑假假期提早了几天，八月下旬就把这群未来的小精英们抓过来考试。彼时谢希逸还没跑去学理——也许想了，但还没和他说。
总之谢希逸老老实实去考文科卷了。
现在分数下来，还是垄断式的第一，甩了第二名十好几分，毫无争议的区第一。
曾经的谢希逸这种大魔王式分数有多让小章老师欢欣鼓舞，现在就有多让他痛心疾首。
你说，这么有天赋的一学生，怎么吃了秤砣似的，往理科钻呢！
个人选择就罢了，问题是，现在谢希逸这三个字还高高挂在文科榜首，供全校瞻仰。
结果谢希逸自己，人在理科班待着呢。
小章老师欲哭无泪，刚染的黑发又愁白了鬓角。
谢希逸走是走了，他要怎么给同学们复盘总结，怎么进行新一轮学习计划，怎么找出第二个学习榜样。
万一他拿出排名分析原因时，底下同学一句“可文科第一再怎么厉害，他还是去学理了呀”怎么办？
据小章老师了解，在谢希逸离开十二班时，其他文科班好一阵躁动，校方千辛万苦游说，才苦口婆心地劝回一批要转理的文科生。
没有第二个谢希逸能在文科班掀起这样一种影响力了。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愁绵绵无绝期。
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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