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当劳早餐(2 / 2)
陆雅看稍微加快了脚步向我走来。
她穿了件简单的黑半袖,依然梳着披肩发、穿着长裙。不过今天是件墨绿色纱裙,跟昨天那件黑色的长度相仿,均到脚面,走起路来随着步伐同她披肩长发一起摇曳,一派江南女子的温婉气象。
“昨儿休息得咋样?”看陆雅走到我近前,我随口问着。
“蛮早就醒了,时差,”陆雅说着拢了一下串到前额的头发,“在家瞎画图来着。”
“你还画画?”
那时我以为学建筑设计就是学怎么领导包工头,直接扛着锤子去“建筑”,倒是忽略了“设计”这一块。
“是画图,不是画画,哈哈,是啊,不画图怎么设计啊?”陆雅乐了,又是那种肆无忌惮的笑,特别开心。
“长知识了。”我摸摸鼻子。为缓解尴尬,我回身指了指后面的麦当劳道:“我说的就是这家麦当劳。”
“OK,去吃。”
我俩过了街,我拉开麦当劳门让陆雅先进去,然后自己才跟进去。
陆雅见我主动为她开门,又是欠了欠身,微微一笑。
咱们书中暗笔交代,还好我俩是早上来的,因为晚上这家麦当劳是相当之热闹:流浪汉、酒鬼、打劫打饿了来买吃的的山大王、三教九流各种鬼,要么在这儿蹭厕所,要么在这儿喝完酒吐,满地撒的都是黏黏的可乐,可能还有厕所里带出来的棕黄东东,满满的费城大贼窝特色资本主义。
然而看遍众生百态的佛系店家,总会淡定地在这群鬼闹够离开后,把他们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干净。早餐时这里又变成一家安分守己、干净整洁的麦当劳。
2010年时,哈尔滨的麦当劳还不太多,所以我到美国之前还真没在麦当劳吃过早餐,这次倒是第一次。
我和陆雅到的这家麦当劳的早餐非常美式,大部分主材就是美式早餐三明治。这种三明治其实与麦当劳平日卖的汉堡也无大差别,只是个头小些,偶尔面包片换成土豆饼,牛肉饼换成猪肉饼加培根,再塞进去一片煎鸡蛋,铺上一层黄糊糊的美式奶酪,就美其名曰早餐三明治了。另外还有早餐的套餐,不过据我观察,所谓套餐,就只是把上述早餐三明治给拆开,再把所有零部件都放在一个大盒子里,改个名字,再卖个早餐三明治两倍半的价钱即可。
饮品选择更少,早餐时连汽水机都不开,能喝的只有味如中药的美式咖啡和所谓英式早餐茶(其实就是茶包泡的红茶,还清一色往里放好多糖),再不济就只能腆着脸跟售货员要一杯温开水了。
我跟陆雅每人点了一份早餐三明治,我因为太讨厌那个还不如板蓝根好喝的美式咖啡,所以就选了糖放多了的英式红茶。陆雅倒是大大方方要了杯咖啡,跟售货员说不要用全脂牛奶,要用无脂的,再给她两包糖。
“哟,挺讲究啊,还不喝全脂的?”我揶揄到。
“我来美国第一年胖了十多斤,”陆雅苦着脸说,“都给我吓怕了,后来早餐的牛奶就全喝无脂的了,又加强运动,这才又瘦回来一些。”
我看陆雅身材委实不错,猜她应是害了姑娘们的通病:总觉得自己胖病。
不过陆雅所说现象,在美国倒是有个术语,叫“新生十五磅”(freshman fifteen),意思是说刚上大学的新生,终于摆脱父母老师的管束,再加上压力大,很容易各种胡吃海喝胖个十几磅。
一磅比一斤稍轻,所以十五磅就合个十斤多吧。
我在华大上学的第一年就深受新生十五磅之毒,不过我不像陆雅,还能瘦回来。
我自觉到写这故事的时候也还没瘦回来……
点完餐后,我二人站在一边等。
我见此时店中食客多是早起赶着去附近上班的人,翻桌很快。又见刚给我们点餐那个戴着麦当劳小黑遮帽的白人小姐姐店员,下好单便转身跑入身后厨房忙活起来,看这架势,店里一共只她一人,从前台到后厨一条龙服务。
美国人工很贵,能省则省才是资本主义好青年。
没几分钟,小姐姐就麻利地把两份早餐就做好端出,然后一个箭步窜到收款机后面喊道“下一位”,而排在我们后面那大叔仿佛对这一切仿佛早已熟识,一脸淡定走上前去,还跟小姐姐问了个早安,看来应不是第一次来这家店。
见小姐姐如此效率,忽然想起费城机场那一大帮一大帮带搭不惜理、懒懒散散的公职人员,看来美国的好服务都在私企没错了。
我和陆雅端找了张靠40街的窗边桌子坐下,边吃边聊。
“你是哪里人啊?”陆雅咀嚼完一口三明治问。
“我家在哈尔滨。”我刚要咬吃的,停下嘴先回答她说。
“东北人啊!”陆雅露出了一副我很熟悉的表情,而且我们猜到她下面想说啥。
东北人在好多出国党眼里,就是一群辽宁“大城市”的口音的喜剧演员,至于东北三省都是啥,省会为何,确实少有人知。
“哈尔滨哪个市啊?”陆雅问。
我差点把刚演进嘴里的三明治喷出来,心说:“怎么样?又一个东北盲。”
“哈尔滨是黑龙江省的省会。”我清了一下嗓子说。
“哦!对对,”陆雅恍然大悟的样子,又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眼睛又柳叶了,“但你说话没有那种口音诶。”
“呃,东北挺大的,也不是每个地方口音都像赵本山那样,”我头上三条黑线回答道,“哈尔滨人说普通话,口音就很轻,我在家的时候说话就跟现在一样。”
“这样啊,”陆雅点点头,好像也觉察到话题有点诡异。
“陆雅,你上次说你经常呆在一个工作室?那是什么?”我随便转换了个话题,三明治还有一半没吃完,茶也还没喝,我可不想这后半顿饭就这么冷场。
“就是我做上课需要做的手工、做模型什么的地方。”陆雅说。
“是哦?在哪儿啊?能去围观一下么?”我对高级手工还是很感兴趣的,而在宾大除了工学院和建筑系之外,也很难找到这种动手的地方了。
“就在宾大书店对面。你们今天不是要去买教材么?买完有空我可以带你们参观一下,不过其实就是个作坊,也没什么好看的。”陆雅笑着说道。
“好啊好啊,一言为定。”
说到这儿,我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了点优越感:我东方硕能进建筑系的手工作坊参观,他于健耗子精能么?哼!
诶?怎么这么没头没脑地又想到这个还没见过面的讨厌的人?
裤兜里面的诺基亚钢盖震动了几下,我伸手掏出查看。
那时候手机小,坐下不顶肚子,所以还没有人坐下吃饭时把手机掏出来放在桌上。
是亦武这家伙终于回消息了。
“硕,刚看到,和萨姆一早出去跑步了,刚回来,咱们三十分钟以后直接书店见,一起买教科书如何?”亦武写道。
怪不得人家俩身材都好,人家早上跑步,我这早上吃麦当劳。
“陆雅,亦武他俩说三十分钟以后书店见,你时间OK吧?”
“可以啊。”陆雅此时已经把早餐三明治解决了,正在往她的美式咖啡里放糖。
我于是回复给亦武说OK一会见。。
美国人的饮食习惯是:早餐不吃或少吃,午餐随便吃一口,晚餐使劲吃。
所以早餐三明治不大,很快我俩就吃完了,一边喝把茶和咖啡喝完,一边又聊了一会,我偶尔会侧头看看旁边的40街,见它逐渐热闹起来。40街再往西就是蛮夷之地西费,我在这家麦当劳端坐西望,很有种古时镇边大将军坐镇边疆,遥望蛮荒之感。
“咱们,走?”我看陆雅也和得差不多了,提议道。
吃完饭何时提议走,是一门学问。提太早,教饭友觉得你不喜欢他,着急离开,但是永远不提,可能导致对方也不敢提,怕也犯了提太早的错误。这是便要你要通过对饭友肢体语言的细微观察,来抓准那个你二人皆想走的时机。
“好。”陆雅笑说道。
看来我这个时机是抓对了。
我俩出了门沿着核桃街,迎着晃得我们睁不开眼睛的朝阳,一路向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