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2 / 2）

“你以为这会是个悲剧故事？”

“我很高兴它不是。”

我把酒一口气喝光了，恍恍惚惚的音乐愈发让内心的快乐踊跃起来。真高兴这个故事里的女主角没有躺在落魄的小屋子里手臂上扎着针头停止了呼吸。

“她真的成了老板娘，有了自己的店，在店里帮忙的都是熟人。她们经常说仿生人有回收期，淘汰后就等着被当做废铁卖掉，但是休想有人把她们也当做被淘汰的废物。”

“以后...回去的话......你得请我去店里坐坐......”

“它可能不是你想象中的模样。”

“会是的...最后总会是的......”

任捷合上书，把我扛了起来：“大白天喝这么多。”

我挂在他的肩膀上努力直起身子，瞧见天花板柔和的光在晕眩中把四周涂成了橘色。

喝醉的感觉太苦了，那滋味儿从心里溢出又向着嘴巴乱窜，糟糕透顶。奧吉也喝醉了，我俩对坐了整个下午。

平娜早上当着其他同事的面狠狠挖苦了这个木讷的男人一番。奧吉对实验对象的呵护过度在组里早已是个笑柄，尽管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笑。这里的每个人都以自己的专业为傲，专业的人怎么可能对机器投入感情。当它们走出制造厂用尽我们赋予的技能去给社会大众带去福利时，开始有越来越多的声音要把它们当“人”看，高高在上的制造者发出嘲笑，这些家伙都怎么了？扒开美丽皮囊下的可是能够把他们吓死的钢筋铁骨啊！

这个我行我素的笨蛋毫不掩饰自己对机器的情感，他说他看过很多资料，书籍，纪录片，电影。很多都是关于机器将对人类进行无情毁灭，一旦它们拥有了思考和构建情感的能力，摆脱桎梏是必然的。

“会思考的机器杀死了人类这种事永远存在于小说和电影里。”

但翻开史书，写满的却是人类对机器野蛮百倍的掠夺。

机器不是不配拥有情感，它们是不应该具有，你能指望一颗螺栓和另一颗螺栓产生出作用力以外的东西吗？

制造者们不断重复，我们理解与这些帮助人类的机器“日久生情”的同胞，可是他们不具备理性，他们认定事物只能通过肉眼。如果可以，我们希望这些喊着机器也该有人权的人去参观一下制造车间，看看那些他们嘴巴里的伙伴是怎么在流水线上被组装起来的。

某个新闻中，一个右腿截肢的九岁小男孩儿坚称每天帮助自己去学校的助力型“可力维”是他的姐姐，他叫她“妮塔”。男孩儿的母亲说妮塔的确存在，是男孩儿六岁时得病去世的亲姐姐。

孤独的孩子把对亲人的思念投射到机器上，不但给了它名字，还给了它具体的身份和性别。

这是没有经过训练的人类的通病，软弱，喜欢依赖，大多数情况下宁愿选择做睁眼瞎好满足私心。

机器制造者们快要被这些家伙给笑死了。

如果我们给你一个好看的仿生人，你只需要剥去它的衣裳尽情享用即可。它们可以上街购物，可以做合你口味的食物，会躲在你的怀里害羞。

它们只是让你快乐的东西啊。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明白呢！还奢求得更多更多。

多么贪心！

现在这种贪心的家伙在我们这样的人中间产生了，他要自己每天面对的机器不再止步于做一台机器，不能只是被压住时发出由程序控制而产生的娇羞□□。它们还要明白，这个男人是它的，当他在高潮时说出爱时他们是一体的！

想知道科学是如何让人疯狂的吗？瞧瞧这种疯子便知。他的技术只停留在手上，却没有到达心里。他的内心还是莽荒之地，没有被科学的理性征服。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平娜故意让流言在同事间扩大。奧吉没有站出来反驳，他毫无立场。某种方面上来说他间接默认了那些人对他和贝丝关系的遐想。

“你爱她吗？”

“你指谁？”

他喜欢平娜，他和她说话时总是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她活泼，青春洋溢，他喜欢听她明亮的声音在休息室里响起，问大家要不要喝咖啡。如果她不拒绝，那他没有理由放弃追求这个老是嚷嚷着自己没人要的可爱女孩儿。

可是他也爱贝丝。

这样的爱，却没有办法用语言说清。

“我该把这个写进观察报告里吧。”

奧吉苦笑又灌了一大口酒。我皱眉，并不喜欢这个拙劣的笑话。

“这是最棒的证明，她在和人类女性竞争，企图来赢得我的心。”

“她赢了。她让你成了她的裙下之臣，还把情敌气了个半死。”我吐出口烟雾，慢条斯理地道：“她的手段的确充满了人类特有的坏心眼。”

红彤彤的眼睛里除了酒精带来的醉意还有许多恐慌，奧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保护仓前瞪着“贝丝”。

“我......我应该......我应该把她送进处理厂、把授权给他们......”

他转过身，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里流露出我之前从未在这个老实内敛的男人眼里看到过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