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兄弟三人,并无姊妹。”
“若是兄弟相争,你在中间当为如何?”
“自是劝说。”
“若是劝说无用,他二人非打不可呢?”
“那便只得袖手旁观了,可这与我二国有何关系?”
“南钺和归澜两国对于元夏而言即是兄弟之国,兄弟相争元夏如何插手?元夏介于两国之间,常因鱼池之灾而出兵自保,故此与南钺起了干戈,难道在将军眼里,元夏就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成?”
杞旋闻言大怒:“元夏世子小小年纪,竟是满口胡言乱语,分明是你元夏背信弃义在先,假意允诺我大军通过梧城,实则在我军进入梧城之后使了一记瓮中捉鳖,使得我南钺损失惨重,怎地从你嘴里说出来还成了我们鱼肉你们了?!”
听了此言,唐璟突然作惊恐状,对着陈渊大放悲声,“南钺王明鉴,唐璟只是个年仅八岁的小儿,不懂这些战场厮杀之事,既是杞将军问了,唐璟也只能是知无不言。”他哀叹了一声,又接着说:“唐璟如今虽来为质,可到底是元夏国的世子,随随便便一个莽夫也能如此苛责于我,那唐璟今后在南钺的处境岂不是举步维艰?”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片刻,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毅然道:“父王命唐璟前来是为两国冰释前嫌,若南钺并无此意,不如趁早把话挑明儿了,今后唐璟是生是死,也好明明白白!”
那杞旋是个粗汉,看这小儿突然变成了苦主,一套说辞下来搞得他欲语不能,真真十分恼怒,颇有想冲上去大干一场的架势,陈渊却抬手一挥命他退下,他心有不甘,却也只得从命。
陈渊连忙安抚唐璟,说了些诸如“这是哪里的话”“定不会让你在此受委屈”“定好好惩治杞旋”云云,又问了些无关紧要的琐务,便将他安置在王宫东门大街上的天水阁,还赏赐了些物件,如此便散朝了。
月朗星稀,夜风轻轻拂过,有绸缎冰凉之感。
陈渊独自站在临星楼上,漆黑的深夜只余这座高楼上的明灯未灭,四周一片寂静。彼时烛光一闪,掠过一个人影,一个黑衣人出现在陈渊身后。
陈渊也不回头,只问来人:“交代你的事如何?”
黑衣人行过礼,方道:“回禀主上,果不出主上所料,南钺世子这一路上遭遇了数次刺杀,若干仆从皆是在途中死亡。”
仿佛是在意料之中,陈渊并不意外:“刺杀他的是何人?”
“属下无能,还尚未查明,只是对方下手十分狠厉,看这路数不像是中原人士。”
陈渊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命他退下,烛影摇动,只一瞬便不见人影。这边刚走,侍卫便来通报,大司空叶烁求见。
陈渊宣召,彼时一名男子翩翩而来,男子与陈渊年岁相仿,正值而立之年,生得眉清目秀,留着髭须,一路而来不疾不徐。
叶烁行至陈渊面前,刚见过礼,陈渊便问道:“什么大事劳得你深夜进宫?”
“微臣深夜求见是想问王上打算如何安置元夏世子。”
“即是来南钺为质,自是礼待。”
“礼待是不错,只是微臣看那小儿并不简单,区区八岁孩童竟在朝堂上游刃有余,三言两语便哽得杞旋无话可说。”
陈渊走到案几边坐下,冷哼一声:“杞旋本就是个蠢物,自讨苦吃。本王先前便有所耳闻,元夏世子自小便天赋异禀,虽只是个垂髫小儿,却已开始领悟诸子百家之书,其才智过人,常人所不及,本以为是夸大其词,如今也算是佐证了。”
叶烁眉头微皱:“如此,唐季竟舍得千里迢迢将他送来为质?”
“舍得?”陈渊轻轻摇头:“你可听说过这句话?慧极则必伤!”
叶烁一脸诧异,并不作声。陈渊拨弄着案上的铜香炉,道:“若非逼不得已,唐季怎会舍得将他送来,这说明于他而言,南钺比元夏更加安全。”
“莫非是元夏国有内乱?”叶烁十分讶异。
陈渊不答,叶烁心下豁然明了:“那此时岂不是攻打元夏的最佳时机?”
陈渊却摇头:“不可,此时若攻打元夏,归澜必会相助,你可别忘了,元夏是因何故与南钺结仇的。”
叶烁听言微微颔首,陈渊揉了揉太阳穴:“你无须过分担忧,一个八岁小儿纵然有什么过人之处,也断不能掀起什么惊涛骇浪。天色已晚,本王也乏了,你且退下吧。”
话已过了半晌,叶烁却没有退下的意思,陈渊疑惑,问道:“你还有何事要奏?”
叶烁只回:“王上,有些话,微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陈渊面露不悦,冷冷道:“既是不知当不当讲,那便不要讲。”
叶烁早知如此,索性一咬牙,屈膝跪倒在地,伏拜在案前:“斯人已逝,还请王上放下执念!”
话音刚落,只听吭哧一声闷响,案上的铜炉被径直砸落在叶烁脚边,里面的熏香立时撒了一地,炉子在地上打了几个圈方才停住。
气氛陡然降到冰点,陈渊眸中闪过一丝杀意,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退下!”
叶烁只伏在地上不动声色,与他僵持着,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硝烟,只听得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过了良久,叶烁终究是妥协起身,长叹一声,愤然拂袖而去。
明月依旧高悬于顶,放眼望去只看得见远山的轮廓,整座高楼被包裹在黑暗之中。临星楼只剩下陈渊独自一人,方才的剑拔弩张已尽数褪去,此刻的他在垂首叹息,忽而轻轻摇头,忽而似笑非笑,心有千万言,却无从诉说,教人觉得悲凉无比。
夜色渐浓,烛火已然燃尽,这一晚,如水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