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行刺我(2 / 2)
没有人愿意施舍他,他根本不像个乞丐,不是他不够凄凉悲惨,只是他生着一双强硬倔强,不肯臣服于命运的眼睛,哪怕口中哀声乞怜,那双眼中也不见半分卑微羞惭。这样的人,世人不会怜他,只会恨他,并且坚信,甚至期待着,命运能碾碎他的骨头,摧折他的脊梁,磨灭他的意志。
涂山鹰什么也没能讨到,焦急失状的目光不由自主追上了前方不远处的一位锦衣少年,不知是在看他腰间价值连城的佩玉,还是在看他身上千金一匹的蜀锦,又或是只觉得这位公子面善,因而仍抱着一丝天真的期待,兴许,面善的人,也能心善。
“公子,有人跟踪。”身边机警的卫士有所察觉,上前低声禀报。
“哦?什么人。”难得大清早有这种乐子,慕容臻又是惊奇又是诧异地问了一句。
“一个……叫花子。”
慕容臻闻言,大失所望,“叫花子而已,撵了去便是。”
侍卫顿住脚步,正要前去驱赶,不料,那叫花子竟主动跑上前来,“公子……公子做做好事,长命百岁,添福添寿!”
慕容臻轻轻笑了一下,笑罢却忽然面色一寒,“你的意思是,若我不做这好事,便短命早衰,削福减寿了?”
涂山鹰愣了愣,平日里都是这话口,哪想对方咬文嚼字,较真找茬,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赶忙低头告罪辩白,“小的万万不敢!”
慕容臻冷笑一声,吩咐身旁的亲信,“赵全,这叫花子连乞讨都不会,还咒爷短命,大过年的不想杀人,就割了舌头,砍他一条腿,略作警示吧。”
“是,主子。”
涂山鹰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未曾想这少年仪表堂堂,竟如此狠辣歹毒,眼见那侍卫果然听命提刀上前,本能地拔腿就跑。
莫说连日忍饥挨饿,四处躲藏,即便是气盛力足之时,也挡不住皇子身边的带刀侍卫,果不其然,少年未能逃出几步,便叫人一脚正中后心,狼狈地摔出丈远。
涂山鹰连滚带爬,翻倒在雪地上,只觉头脸四肢,连带通身的骨头都叫地上的坚冰磕了个稀碎,胸中一股热流翻搅逆行,涌上喉口,张嘴便吐出一口腥热的红浆。
他强忍剧痛,勉力仰头看去,只见来人掌中刀光映着漫天雪光,寒芒直逼眼目,此时此刻,他又伤重在身,一动难动,只能眼睁睁望着寒光熠熠的尖刀在雪地上拖出一条又深又长的沟壑。
赵全是个听话的奴才,主子说一,他从不说二,更何况只是收拾个叫花子,而且还是个连漂亮话都不会说的叫花子。
他大步走上前去,找准对方的腰窝,正要挥刀便砍,却在此时,一股意想不到的怪风忽然夹着落雪扑面而来,风来时无声无影,到眼前却拔地倚天,力有千钧,赵全尚未来及反应,便连人带刀整个飞了出去,狠狠撞上身后的一堵石墙,当场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随行暗卫立时聚拢现身,拔刀戒备,慕容臻见状,更是勃然变色,“光天化日之下,谁敢行刺本殿下!”
地上死里逃生,狼狈不堪的少年,见那帮人的注意力已不在自己身上,趁着刚刚恢复的一点气力,赶忙爬进混乱的人群。
慕容胤拨开人墙,走上前去,望着面前骄骄少子,一脸兄友弟恭,“七弟,大清早耍猴呢?”
慕容臻见着来人,脸色更加难看,“慕容胤,是不是你在装神弄鬼!”
慕容胤缓缓放下嘴角的笑容,“怎么说话呢?”
慕容臻下意识与对方错开了视线,他刚刚才借猎场一事顺水推舟,使计把这人弄进了寒露宫,这么快就对面相逢,即便心里不怕他,脸上也难免尴尬,但事情既已做了,便没有后悔的道理,更何况,他这位六哥内无父皇宠爱,外无重臣扶持,怕他作甚?
“上次你叫暗卫杀我,我还顾念兄弟之谊,在父皇面前替你说情,你就这么狠心,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吗?”
慕容胤见着这小子阴阳怪气的就来气,但兄弟隔世相逢,实在难得,他上前两步,伸手搭上对方的肩膀,诚心诚意道,“六哥错了,向你赔不是。”
慕容臻瞪着肩上那只虚扶的手,本能地想将人挥开,可尚未动作,那人已顺手松了开去,转而一把攥住他的衣襟,不由分说,粗鲁地将他朝前拽去。
慕容臻平日自诩武艺,可此时却觉胸前的那只手蛮力大得可怕,挣不开,推不掉,他叫人拖得实在难受,登时也顾不上脸面,回头大呼求救,“你们都是死人么!”
一个大胆的黑衣卫士抢步上前,意欲听命解救自家主子,不想刚近得两位主子的身,却叫人反手撩去腰间的佩剑,一道掌风推出老远。
众人见对方先行动手,主子又受制于人,正待投效尽忠,一拥而上,施法救驾,却听主子身旁的另一位“主子”轻声慢语中带着一股子叫人不寒而栗的杀气,“慕容家的家务事,尔等恶奴,也欲插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