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江山图八（2 / 2）
“夫人。”蛮夷王一手钳住容夫人下巴，弯刀压在颈项上，十分不耐，“体己话日后有的是机会叙，现在还是捡有用的说吧。”
“拓拔亢！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你怎能如此下作绑我妻儿要挟！”容德怒视蛮夷王。
“兵，不厌诈。况且这算计谋。怪就怪你自己没本事护好他们，你若有能力，大可也把我父母妻儿绑来，我必定跪地求饶。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都为家，若是家都没了，图什么呢？嗯？”蛮夷王勾着嘴角，“多亏容将军深情专宠，膝下又只有一个容小公子，倒方便我行事。”
“你——”容德怒极，容夫人却又叫住了他。
“容将军，可还记得离家前说过的话？”
风扬沙起，容德看着结发妻子决绝的脸，想起出军前那个清晨，拉着发妻手，言语间豪情万丈:“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晋阳若破，万千家庭都会流离失所，将军别忘了，你的将士们谁不是抛妻弃子相跟随，为的都是击退反贼，保家卫国，将军万不可一念差池，送了齐国性命！”容夫人笑了笑，“若有来世，我还嫁给你。”说罢头望前一抹，弯刀瞬间割破颈脉，血流如注！
蛮夷王似乎没料到她这么不爱命，一时间惊得手上都松了劲。容夫人踉跄了一步，回头无比眷念地看了容奕一眼，轻摇了摇头，衣诀纷飞，身影片刻便没入了奔腾喧嚣的护城河。
“娘！娘！”容奕目眦尽裂，手上束缚竟不知何时解开，一把拔过侍卫佩刀冲向蛮夷王，“你去死！”
“奕儿！奕儿！”容德发指眦裂，看着容奕一刀劈向蛮夷王，而蛮夷王一掌拍下佩刀，回身一脚将容奕踹跪在地，他扶住容奕面向容德，双手用力。
只听得两声闷响，容奕惨白的脸上冷汗直流，双手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弯曲着。
蛮夷王叹气:“容将军，我耐心真的有限。小公子身上还有几处骨头可以折呢？”他一把拉开容奕衣襟，刀尖比上胸膛，“瞧瞧这小身板，不晓得能划几刀。”
容奕猛地往前压，蛮夷王吃亏在前哪儿能让他再得手，臂弯制住他往后一带，刀尖只在胸口上留下了浅浅血痕。
“拓拔亢！我容德今日之痛，将来必以百倍偿还！”容德青筋暴起，眼珠血红。
“我等着。”蛮夷王笑道，弯刀勾过容奕琵琶骨，鲜血蜿蜒而下，“这么说来，你是不打算要你儿子了？”
容德盯着容奕青白的脸，不言。
蛮夷王也盯着容奕看，看着看着眼底却突然多了点其他味道，“小公子长相随母，也是个美人。”说着在他耳鬓深深嗅了一口，“容将军，小王突然改了主意。”他把弯刀收起，手顺着容奕的下颌线不住摩挲。
“你敢！你敢！”容德牙关咬碎，声音颤抖几近奔溃！他回头探寻，将身边弓箭手的弓箭一把夺下，拉弓搭箭对准蛮夷王！
蛮夷王笑了:“本王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论箭术容将军怕是比不上我，还是不要白费气力。”
“爹。”容奕轻声开口，青稚的脸上是不符年龄的淡漠决然，“孩儿不孝，不能尽人子义务，惟愿父亲身体康健百岁无忧。”他笑了笑，“孩儿想去陪母亲了。”
利箭离弦，破空而来！
蛮夷王不曾想容德真不听劝，站直后冷笑摇头，弯刀紧握摆出防御姿势。
脚边人却颤了一下，蛮夷王不可置信低头，看到容奕背后闪着血光的箭镞。
穿胸而过，一击致命。
容德长泪两行，全身都在发抖，弓箭自城墙下落，一如从象车跌下地的容奕。
出征前容奕跟着送出都城之外，最后被容德硬撵着回来时嘱咐爹爹一定要平安归来。
容德笑了笑，大手摸摸了他头顶。
“沙场惟存安国念，何惧马革裹尸还！”
如何……是我妻儿应了这命……
………………
慕世收起手中镜花水月，道:“那天夜里，都城援军赶到，容德出兵与其里应外合，手刃了拓拔亢。”
天子下诏，容德亡妻追封一品诰命夫人，嫡子容奕追封忠烈侯。骠骑将军容德护国功不可没，加升司马大将军，封冠军侯。又赐府邸良田万顷，绫罗黄金无数。
容德叩谢皇恩，跪辞圣意，言边患已除自己再无用处，只求摘冠为民，长守晋阳。
齐皇挽留再三，奈何容德去意已决，便下旨在晋阳比照冠军侯府为容德修了府邸，诸多皇恩运至府邸，又亲赐尚方宝剑，这才放他离去。
“你长得和容奕一模一样。”夜泽道。
“聚气而成的精怪能有什么相貌？”慕世轻笑，“我是慕世八岁那年上街游玩碰巧买下来的。他很喜欢我，天天对着我说话。那会我还没化形，但是灵智已开，实在嫌他聒噪。”
没想到，也只聒噪了那么几年。
“他死了以后，容德将我随同容奕的其他东西一起下了葬，就在晋阳东边。黑白无常来勾他魂时问他可有什么未了心愿，容奕说一生短暂却也快活，没什么遗憾，唯独留父孤身在世，心中牵念。于是黑白无常牵着他到新容府转了一圈才带他上了幽冥道。
“晋阳百姓感念容奕，常来供奉，我平白得了他的功德，一年后化形，取了个名字变成他的模样晃荡到容府。容德见我与容奕相貌一般无二，便将我收作了义子，我也一直替容奕尽他未尽的孝道，直至今日。
“奈何，”慕世惨淡一笑，“天道不容。”
慕世慕世，怀慕人情，贪念尘世。
“你……”木菩心踌躇开口，“等我想想办法。”
慕世噗嗤笑出声，看向木菩心的眼神少了往日冷意:“没有办法的。锦绣江山图立意便在安国定世，我本该护一方天地安康却私生妄念，你便是找到法子解了这次的落英疫，将来也还有落白疫落蓝疫，又或者是洪水干旱，地震山崩，谁知道呢？只要我活着，晋阳便永无宁日。
“再说，我是锦绣江山图精魄，我若不死，你怎么拿画交差？”
顾渊突然道:“你出世多年，为何现在才应了天谴？”
慕世笑笑:“以前藏得住，现在藏不住了。”
“怎么藏不住？”木菩心追问，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慕世本不想说，但木菩心一直追问，他才道:“你的身上，是不是还有其他九神器？”
木菩心愕然。
慕世淡然道:“也不怪你，我本来就用三株木心养了本体，根基不稳。神器之间本就吸引力强，你只是，来的不太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