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2 / 2)
奉芽感叹:“会法术就是不一样。”她那会儿挖了几个月才挖出来先前的规模。
扈从安挖完坑又觉得不爽,走近道:“你小小年纪,都没嫁人,有功夫想这个不如留着挖药的时候多下点劲。”
奉芽笑了笑,没说话。
火化的时候那个师傅看到她说这小女娃是寡福相,爹娘是被她克死的。沾福村地方小没有秘密,原本有人家见她小想收养的也就算了,只是偶尔会给她送些饭菜旧衣过来。施舍着从人性里蕴出来的善意。
好也好的有限,哪里还嫁得出去。
奉芽收起心思,朝扈从安道回去吧。
扈从安却指了指坑:“这儿怎么有你的血?”
奉芽呆了呆,脸唰地红了。
小时候有一顿没一顿,身子也长得慢,十六岁才来初/潮。她被自己一身血吓坏了,忍着剧痛来到坑里躺下,默默地看着天色从明到暗。山里隐隐响起狼啸,后来肚子疼得不那么厉害了,她又慢慢爬起来朝家挪。
路上碰到个下山晚了的姐姐,见她一身泥血吓了一跳,问明缘由后哭笑不得,咬着耳朵告诉了她这是怎么一回事,奉芽才晓得。
见扈从安拧着个眉毛想跳下去看,奉芽赶紧拉住他往家走了。
卖草药的钱奉芽都攒在一个罐子里,扈从安顿顿要吃肉,除去这笔开销外攒够一百两她就换成银票存着,平时也不藏着,某天抱着沉甸甸的罐子摇了摇,道好像快够了。
扈从安正抱着根猪蹄满嘴流油,含糊道:“什么够了。”
“三千两啊,”奉芽把碎钱银票数了数,“还差不到二百两,再上几趟山就差不多了。凑齐了试试能不能把画毁了,免得它再栓着你。开心吗?”
扈从安愣了下,把没啃完的猪蹄丢到一边:“开心。”
晚上奉芽睡下后,扈从安悄默默爬了起来,摸到香案底下的钱罐,抽了几张银票出来,想了想又只捡一张揣着,剩下的放了回去。
过了几天奉芽数钱时,扈从安听到她咂嘴,赶紧变回原型爬上美人梅装死。
奉芽走了出来:“小狐狸,你动过钱罐吗?”
扈从安打鼾。
奉芽没说话了,又转身回去,扈从安余光瞄到她又拿出两张银票塞进去,湖绿眸子跟染了霜似的暗下来。
夜间他又偷偷爬起来拿钱,摸到一半却燃起了灯,奉芽披着衣服看他:“你拿钱做什么?”
扈从安有点慌,面上凶得更厉害了:“这钱我也有份,怎么不能拿?”
奉芽习惯了他色厉内荏的模样,混不在意摇头:“没说你拿钱有问题,我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拿。”
扈从安盯着她亮闪闪的眼睛,慌不择言:“我给你买了个东西。”
奉芽显然有点吃惊,扈从安掏出个小木盒丢过去,奉芽见那镶金锲玉的盒子就皱起了眉头,打开一看是胭脂,溢着从没闻过的香气。
扈从安正想着编个什么理由跟他老姐交代自己没带回东海太子妃送她的礼物时,就听奉芽问:“你给我买这个做什么,这么贵,我用不是浪费吗?”
扈从安皱眉:“怎么用不得,怎么就浪费?”
大不了再跑趟东海买一盒,三五万灵石,他又不是给不起。
奉芽递回给他,好笑道:“你凶什么?我不是为了你好吗,赶紧攒够钱好给我们消除契约啊。这个你退——”
扈从安无名火起:“我扈从安堂堂妖王之子,青丘多少妖怪排着队来奉承我,我缺你为我好?没有还素笔,谁他妈会在这儿受罪?你以为你是谁?!”
他一巴掌把水沉香胭脂拍到墙上,寂静的夜里声音被无限放大,木盒子被拍飞落地,弹到奉芽脚下。
香案上的烛花啪地爆了一下,扈从安从暴怒里回神,沉着脸没说话,余光里见奉芽进了自己的屋,出来时手里多了几张银票,她把它们塞进钱罐里,将木版画和还素笔一齐摆了出来。
“奉芽夙愿达成,特请还愿。”她点了三炷香拜了拜,插香起身,立了一会儿便拎起画板往门上狠狠砸去!
声响只比他砸胭脂盒小了一点点,扈从安看着满地碎木,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
奉芽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冷淡道:“你可以拿着笔走,或者自己走。”
扈从安手握成拳:“你别后悔。”
奉芽看着他:“你别回来。”
她低头捡地上的碎木,再起身时扈从安已经不在了。
奉芽在门边靠了会儿,确定外头真的没有其他声音,脱力般滑到地上。
手里的碎木正好是一只湖绿的眼睛,奉芽看着看着,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我都在想些什么。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奉芽蜷成了一团,呜咽从指缝间溢出来。
天阴得可怕,奉芽清了清所剩无几的碎银子,取了长银票去镇上的钱庄兑散了,出去就习惯性地拐到旁边的铺子买了两只烧鸡,提在手上才猛然醒悟过来家里已经没有贪吃狐狸了。
“女菩萨!女菩萨!行行好给点吃的吧!”几声叫喊把她叫回了神,奉芽看着跪在身前的两个乞丐,默默把手里两只烧鸡都递了过去。
两个乞丐像是没想到她这么大方,愣了愣才扑上去抢在手就跑,奉芽没有再停留,买了个馒头啃着往家走。
她心里装着事,也没注意那两个乞丐跟在她后面摸了一路。
“李老三,你当真确定这个女娃娃有银子?”一个乞丐问。
“大哥信我,老子看她进进出出钱庄好多次,每回都买好多肉,怎么会没钱?”那叫李老三的乞丐道,“这儿除了她就只有个小白脸,弱不禁风的,有时在有时不在,今天像出门去了,我们不如乘着——”
他比了个手势。
大乞丐没搭话,李老三便又道:“这婆娘长得还可以,她住这么远有点动静隔壁也听不到,大哥一会儿要是有兴致……”他嘿嘿笑了两声。
大乞丐终于也压着嗓子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