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彩斋(2 / 2)
“不知小人可否为郡主分忧?”大掌柜满脸堆笑道。
“我想要质地厚硬,吸水性强的纸,最细的勾线笔,和遇水不散的墨,还请大掌柜教我。”元少晴说道。
前后两世为人,她都从未碰过国画,所以除了在父兄身边耳濡目染,知道哪些价值最高之外,她对于文房四宝品类特性的了解,并不十分高深,所以虚心向浸淫此道天长日久的大掌柜求教。
“教字不敢当,此乃小人分内之事。”大掌柜闻言,略一思索,便开始胸有成竹地为她拿货。
“这是加厚的玉版纸,小店精心加工过的熟宣。可在其上随意勾描,遇笔不伤,遇水不渍。善画工笔花鸟的皇家画院画师,以及书画大师沈老阁老,都在小店长期拿货,赞不绝口。”大掌柜取出一沓宣纸,自豪地说。
“嗯,不错,先拿个二十刀吧。”元少晴接过那纸,用手一捻,果然较平常的宣纸厚。
大掌柜点头,默默记下了。
“这是上好的湖州画笔,从小到大,从软到硬,从狼毫到羊毫,有一整套,也是皇家画院画师必备的,无论是画泼墨山水,还是画鸟兽羽毛,您总能在其中找到一支大小软硬极为合适的笔。”
大掌柜搬出了一个红木大箱子,打开搭扣。元少晴定睛一看,果然品种丰富,应有尽有,连跟扫帚一样大的笔都在里面。
“大掌柜这是把我当冤大头宰呢?这最大的笔都有我一半长了,我要它做什么?”元少晴故意板起脸,“还不快把该拿的拿出来?”
这流彩斋大掌柜素来喜欢给元少晴塞贵重货色,她是知道的,但因此人拿出的确实都是珍品,并没有以次充好,所以她平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分了再敲打敲打,也就罢了。
“不敢,不敢。”大掌柜笑容一顿,重新搬了一个样式与方才一致,只是小了许多的红木箱子出来。
上前打开搭扣,看着其中排列整齐的十几只小号狼毫笔和中小号羊毫笔,元少晴满意地点了点头,调笑道:“恐怕这才是画院画师人手一套的画笔吧?”
“郡主真是慧眼。”大掌柜尴尬地笑了。
“嗯,这套我要了。”元少晴说。
“这是徽州最上等的油烟墨,《墨经》有云:坚而有光,黝而能润,舐笔不胶,入纸不晕。极适宜做书画之用。”大掌柜又打开一个精美的雕花紫檀木盒,取出墨来给元少晴看货。
元少晴凑上去细看那墨。敲了敲,声音清脆;颠了颠,入手一沉;刮下一点看,质地坚细,墨面上印有“千秋光”三个金字,确是好墨。她随手拿过旁边博古架上的砚台,就着桌上的茶水开始磨那墨。
磨好之后,香味浓郁,清幽静远。元少晴点点头,又抽了一张玉版纸在其上随手勾画。墨迹凝而不散,黑中泛着紫光。
“的确是好墨。”元少晴道。
大掌柜牙疼般的“嘶”了一声,元少晴听见了,头也不抬地说:“怎么,你心疼啦?我今日用过的所有东西都会带走,又不会少了你的银子。”
“郡主容秉,这墨倒是罢了,并没有什么,只是这砚,是东家少爷命小人好容易寻得的古砚,乃是特意为东家老太爷贺寿备的寿礼,今日就要呈上去……这您要带走,小人须得上报东家少爷一声啊!”
大掌柜额头已然见汗。自己怎么就把那要命的物件,放在了这小郡主随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呢?该打该打!
“哦?”元少晴确是未曾注意自己顺手拿来磨墨的这方砚台。
如今仔细一瞧,才发现,其石质坚实致密,幼嫩细腻,触手如玉,发墨极快,方才磨墨时也寂寂无声,确是一方好砚。
“那我不要便是了。我并不懂国画,这砚给我也是糟蹋,你拿去还给你们东家少爷吧。”元少晴见大掌柜是真的为难,便也不愿着意刁难于他。
“多谢郡主,多谢郡主!劳烦郡主在此稍坐,小人去去就回。”
大掌柜大喜,然后道了一声抱歉,便回身上了三楼,在一间从不对外开放的雅间门外,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公子,若把当真把那古砚收回来,会不会得罪了嘉阳郡主?”罢了,大掌柜担心地问。
嘉阳郡主是他流彩斋常客,脾气他是熟悉的,还不至于为此事生气。但转念一想,她毕竟是贵人,金尊玉贵地养大,想来还从未遇到过不顺心的事;又兼之年纪尚小,性情不定,倘若她回去之后,因此事在瑞王爷跟前哭泣抱怨,那可怎么得了?
“不必收回,把那砚送与她吧。”
片刻后,那雅间门内,传出了一道如林籁泉韵,金玉相击一般,清越冷冽的少年人声音。
如明月照松竹,如流水过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