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2 / 2）

这股热潮，越演越烈，教坊司中亦是人人会跳，只沈漉不会。

沈漉本就是未出阁的雏妓伎，才名不显，与几个小伎子一起当背景衬托花魁罢了，没人注意。谁知就在贺寿当天，芍娘突然病倒，由恩客相好带去看了名医，传出来话是中了邪，需要静养请巫婆神汉。

如此，芍娘推荐沈漉接班，加之老鸨子本就喜欢沈漉，当即便拍板定下沈漉替了芍娘的折腰舞。

宁王府虽然因为皇帝的打压，并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作为先帝唯二的两个儿子，甚至因生母出生比太后更加高贵，在宗室中还是颇有地位。

没有实权的王府，在皇帝表面的优待下，雕梁画栋，称得上金碧辉煌。

府中内侍、宫娥众多，美貌者亦多，倒有些把教坊司众人隐隐比对下去了。

待教坊司安顿好，便有王府的内侍来过问今晚献舞之事。待看到名单上，大大的两个字——沈漉。

内侍眉头一挑，道：“听闻贵司有伎子乃是沈贼之后，可否就是今日献舞之人啊。”

老鸨子连忙称是，拉着沈漉来见人行礼。

内侍笑嘻嘻道：“待会好好跳，跳得好，王爷和世子会赏赐你的。”

“太过分了！”莘娘愤愤道：“芍娘原是憋着坏等在这呢！尽人皆知当年沈阁老拒婚宁王世子，嫌弃他土肥圆黑胖。你现在去献舞，岂不是太过难堪？！”

待内侍走后，老鸨子恐沈漉临时救场，对舞步不熟练，连忙出去找舞师过来。

趁此独处时机，沈漉摆摆手：“无妨。我如今这境遇处境，这种事情迟早得有，也不会仅只一次。”

“都说当人好，姐姐这处境，比我也不见得好在哪。”

莘娘皱着鼻子：“虽无城隍鬼差捉，也没有邪门道士镇压，但也丝毫不自由逍遥。”

沈漉却道：“我得活着。终会等到天下重用沈法，爹爹千秋功过重评的那一天。”

见莘娘惊讶的表情，沈漉自嘲地一笑：“走吧，时间不多，再不练舞，恐误了差事。”

差事？莘娘一耸眉头，这沈漉满嘴官话的，把这教坊司当衙门坐班了？

更何况沈修当年架空皇上，弄权朝野，欺凌太后，虐杀后妃皇子，奸臣贼子已然盖棺定论。怎么可能翻案？

这沈家娘子贪生怕死，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叫人击节赞叹，不愧沈贼之后啊！

“你不是要去找你妹妹么？”沈漉道：“你自去便是，若是需要我帮忙的，再回来找我。”她也看出来了，这小鬼有主意，便打发她自忙去。

“娘子这副清冷面容，纤弱之态，与舞蹈极为相衬。”舞师来了之后，仔细打量沈漉的身段：“就是硬了些。你稍低头、含胸，用眼角看我。”

沈漉皱皱眉：“其实祝寿所用舞蹈，用喜庆些的不好吗？折腰舞有些淫靡之态，今日后族必有人来，触了霉头就不太好了。”

舞师一摊手：“舞单已经上报宁王看过。便是他加的折腰舞。”

宁王只是个闲散王族，怎地就敢当面讽刺后族？编出此舞蹈的张贵妃，已经凌驾于将门皇后之上了么？

沈漉想不清楚，便扔在一边，冲舞师道：“请师傅教导折腰舞吧。”

舞师教了几个动作手势，便让沈漉学着做。

教习舞蹈，从来都是先学步子，熟练了再加上上肢动作，再然后是手部细节。这个舞师却这般教授，古怪。

沈漉以前跳过折腰舞，但今日却是跳的领舞，完全不一样的感受，于是没几下就做错了。

舞师便耐心地抓胳膊，点腰，指导她。

沈漉有些不自然，有种若有似乎的异样，便问舞师：“这几个动作我一会自己多练练,师傅先教别的，可以吗？”

舞师却一拉脸：“本以为你是个灵气娘子，却不想愚蠢如猪，一下午什么都没学会。这倒也罢，居然还是个懒的，耽误了贺寿，看宁王和教坊司如何惩治你！”

沈漉又练了几下，舞师依旧不满意，叫她继续练，自己走了。

她在舞师走了之后，也不练了，脱下水袖，也推门出去。

一出门便看到小鬼莘娘飘回来。

“你不练了吗？”莘娘问。

沈漉沉声道：“今天的事太过古怪。这舞师如此教导是故意让我学不成的。你是有事找我帮忙？”

莘娘赶紧点头：“沈姐姐这次你一定要帮我，把身体借我。我妹妹她有危险，我若不救她，她就要死了！”

沈漉皱眉看她：“这里是宁王府，她是赴宴的官家娘子，究竟是何危险？我去告知王府管事，他们不会坐视不理。”

正说话间，沈漉隐隐有些气血上涌的感觉。

她转头回看方才练舞的房间，嘴角扯出一丝怒意。

“究竟是何危险？”沈漉盲猜：“你后娘在王府下手，必定不会弄出人命，要死的危险，左不过名节。”

莘娘赶紧点头：“姐姐聪慧。是我后娘生的妹妹，要害我亲妹！”

沈漉提步往官家女眷聚集的地方去，招呼莘娘跟上：“名节之事最是说不清。最好不过是以彼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