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身处地(2 / 2)
众伎子互相看着,倒是无一人再出声,几个不服气的,也只能愤愤狠剜了沈漉几眼。
“漉娘,漉娘。”老鸨子从里间奔出来找她,满脸春风。
方才还一副相看两厌的样子,不过一会就大变脸?
“妈妈何事?”沈漉问。
“有客人要见你。”老鸨子高兴地拉起沈漉就要带她见人。
沈漉走路自来不疾不徐,老鸨子很不习惯,催促道:“你这小娘,是大好事。你家大人来了。”
“我家大人?”沈漉却是皱眉:“你知道的,我家移三族,哪里还有什么人。莫不是骗子?”
“噤声!”老鸨子严肃了一下,继而笑道:“我道你处处与一般娘子不同,原来是有大造化的。合该是官家娘子。”
“妈妈有话请直言。”沈漉听得一头雾水。
“林相来了。要接你回去。”老鸨子说完,冲沈漉笑道:“可不是大好事?”
却见沈漉愣了一下:“林,林相在何处?”
沈漉这小娘子,老鸨子这些年,见过她清冷的、深沉的,甚至刻薄的,可从没见过这样的,倒是新鲜又心酸。
她拉着沈漉的袖子,指了指方向:“快去吧,据说等了你好些时候了。”
沈漉急匆匆赶过去,林相所在是教坊司的一处半亭,遥遥就看见一个头发斑白的文士,着一身素道袍,身边只一名老家仆的陪同。
似乎除了瘦一点,白发多一点,这位伯父仿佛昨日刚刚来家中做客。
沈漉深深吸了一口气,停下脚步,整理了衣衫、发髻,然后双手交握,低头敛祍,小步慢行。
自沈漉出现,林相便目不转睛地看她,待她见礼后,便拉她坐下。
“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林相哽咽道,本有些黄染病容的脸,因为情绪上来,反倒红润了些。
孩子。
已经好多年,没人这么叫她了。
“能活着已属不易。”沈漉真心实意。
此言一出,林相转过头,似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沈漉记得这位大人,一直都是如此,讲究有感而发,不屑什么不动声色。
“伯父回京复位,侄女十分欢喜。”沈漉真心道。
“嗯。”林相转过头来时,眼眶已经通红:“我们回京不久,朝堂上棘手的事情很多。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你。”
沈漉点头,作为曾经的附逆之徒能够回来,究竟走了谁的门路,托请了多少关系,又搭了谁的裙带,这些一一都要联系处理。都是比她一个孤女来的重要的。
“伯父能来找我,我已经十分感激。”只有这位林相,其他人,沈漉刚入教坊司时并不是没有求助过,全部都被避如蛇蝎。
“虽然不能马上为你脱籍,但是咱们先离了这再说。”林相手指轻敲桌几:“教坊司奉銮,我已打过招呼。即便当今天子不肯赦罪,你年岁小,总能等到新君大赦天下的一天的。”
教坊司的人每年都有赎身脱籍的,虽不容易,但是总有权势过人的力量。只是沈漉,声名太高,又是陛下亲政后,办的第一桩谋反案。
能够出去,沈漉自是千愿万愿。
只是,“不知离开教坊司,伯父如何安排我?”沈漉把心头的隐忧生生按下,转而道:“我家一个人都没了。便是回祖籍,也只有不认得的远亲。”
林相道:“自然是到伯父家来,由你伯母照顾。”
说到这里,林相笑道:“说起来也有八年未见,你伯母很是惦记你,如今已经在家里为你收拾住所,都是按照你幼时的喜好布置的,也不知你如今还喜欢么?家里全是小子,以后多了个闺娘,你伯母可是欢喜地很。”
沈漉看着林相,忽然问道:“其实我已经见过沛之哥哥。”
林相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哦,我倒未听这小子提起过。”然后转话题:“得赖陛下信重,老夫已经多日宿在宫中了。”
沈漉的心慢慢沉下来:“伯父此番复位,可是天子有意重行新法?”
林相点头,自嘲道:“陛下新得皇子,自是要给未来的新君一个稳固的江山。我等沈党旧人,才得以一一回京。不提这个了,你去收拾收拾,这便跟我回家吧。”
“伯父可知,陛下将我家的宅子赐给了张国舅了吗?”沈漉的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
林相自是知道:“以后伯父家便是你的家。”
沈漉又问:“伯父既已归京,不知沛之哥哥今年秋闱可会参加?我依稀记得国朝律法,贵贱不通婚,士人娶贱籍妻子,会被革掉功名。”
林相的脸色稍稍有些僵硬,忽而似是下定了决心:“侄女,有一事,伯父很是对不住你和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