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尸(2 / 2)
果然,崔焕大笑道:“事到如今,证据确凿,我便给你个自辩机会又如何?”
侍卫们放开沈漉,就在此刻,外间纷纷攘攘,呼啦啦很多人急匆匆跑来。
“道长!”
“周道长!”
“发生何事?!”崔焕喝道。他正要听沈漉自辩,以套供词定她的罪,却在此时被一群人打断。
当前一个衣着暴露的伎子,似是与崔焕相熟,气喘吁吁地偎依过来道:“官人,那,那芍娘诈尸了!”
“什么!?”崔焕一惊,推开她“诈尸?什么诈尸?”
“芍娘早上吊死了。”众人七嘴八舌。
“停尸小半天了,结果刚才坐起来就往外走!”
“骇死我了!”
“诈尸啊!”
“进过衙门,挨过板子,再上吊,可是凶得很啊!”
“听说第一个看到诈尸的丫鬟已经没气了!”
“是晕了,没死。”
“道长!道长!快些去收了她!”
“闭嘴!”崔焕的太阳穴被吵得直跳。
周向阳紧跟出来:“快些带路。”又冲崔焕道:“既是有厉鬼出现,我等应去一查究竟,莫要害了人命才是。”
崔焕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恢复冷谈:“某家此次前来,是奉命查探有无居心叵测之人,使用邪术,魅惑贵人。周道长,此间事情未了,不必理会其他。”
周向阳却道:“不可如此,师门有训,当解人困为要,不得以贵贱应缓急。”说罢便大步流星,拽了老鸨子领路而去。
崔焕阴晴不定。
沈漉施施然走过来,站到崔焕身侧,轻轻道:“崔官人为何不去看看?相识一场,送芍娘一程又何妨?”
“不过一介玩物,”崔焕道:“可若是惹是生非的玩物,尽早抽身方是上道。沈娘子以为如何?”
崔焕一语双关,影射的意味很重。
沈漉轻轻笑了笑:“不知大官人奉谁的命来捉鬼。但想必太子殿下与那位贵人,应当关系密切。只是再密切,崔官人都是东宫臣属,如今处处替那位贵人思虑,可否考虑过太子殿下如何做想?”
崔焕嗤笑沈漉自视甚高。
沈漉继续道:“崔官人可知,为何林相为我父生前左膀右臂,却能在当年清算之时逃过一劫,如今得以回朝复位?”
崔焕不明所以,这小娘子扯林相做什么?不是说他们已经闹翻了么?
“宦途中,人必有立场,跟人、跟线各在考量。林相得以复位,因其是新党而非沈党,他是陛下的臣属而非我父私僚。忠臣魏征亦是唐太宗政敌臣属,却无贰臣之论,究其原因,崔大官人思量。”
说到这里,沈漉眼波流转:“况且太子殿下与那位贵人既然关系亲密,自然会有摩擦的时候。那时,为了和缓关系,少不得要将中间离间他们的误事之人拣出来。崔官人想必心中有数会是何人。”
“你……”崔焕眯了眼睛——是劝我趁早打算,莫要与东宫姐弟走得太近,以免太子被废后,自己很着被清算?
也不可帮景阳郡主对付你,否则日后太子与景阳二人起了嫌隙,也没我的好果子吃?
崔焕此刻想起景阳郡主所说,落魄中的沈时益与先帝相遇,从此扶云直上九重天的旧事。
“崔官人,”沈漉道:“早就听闻官人为芍娘无心仕途,如今旧爱忽逝,难免伤心。节哀。”
崔氏是百年世族,自来不立于危墙之下,几头下注才是正道。很不幸,自张皇子出生后,崔焕也跟着失宠家族,只能混迹花丛消磨意志。
崔焕黑了黑脸,深吸一口气,将木偶塞进衣襟,甩袖出了沈漉的居所。
正等着他一声令下,拿下沈漉的东宫侍卫,也只得纷纷莫名其妙地跟着,往周向阳处去了。
老鸨子领完路刚回来,见崔焕急匆匆走了,不由问沈漉:“你们方才真聊了啊?怎么崔大官人就这么走了?”
沈漉笑道:“崔官人是个明察秋毫的好官,自然不会冤枉我。”
老鸨子却是不信的,连证物都准备得如此粗糙,是不想给沈漉活路了,怎么一聊天就放过了?
可惜沈漉嘴紧得很,什么都问不出来。
芍娘的停尸处,环境非常腌臜杂乱。
崔焕挥挥手,赶走飞过来的苍蝇,在侍卫的开道下,走进了停尸房。
教坊司的几个大胆人都围在院子外,唧唧喳喳,不敢靠近。
崔焕一进去便看见到处贴的黄纸、鸡血等物,周向阳举着罗盘四处探。
他看向房中地上,本色粗麻布盖着的一具尸体,因为麻布不够宽大,上方隐隐透露出些头发,带着血迹,黑黑的浸在湿漉漉的泥地里,仿佛能生长出来一般。由于天气渐热,苍蝇乱飞,嗡嗡嗡,使人烦躁得很。而且这个屋子本就堆放垃圾杂物,气味难闻,此刻更是刺鼻。
崔焕掩住鼻子,转身欲走,却听周向阳道:“那厉鬼是水鬼,是在池塘杀了她嫡母家的表哥,也是在水边迷惑的马三娘子,怎么可能用绳套吊死这娘子做替身呢?”
“你说什么?”崔焕忽地感到毛骨悚然:“替身?”
周向阳点头:“崔官人,你怎么了?既然不是水鬼所害,吊死鬼要投胎,必定要找替身。如今芍娘突然诈尸,想必就是为此。”
崔焕脑子嗡嗡的,他不自觉地抖了一抖,似乎被冷风吹透骨缝一般,再看一眼地上的尸体,似是能瞬间跳起来抓住他一般。
崔焕胡乱道:“那厉鬼甚是厉害,以沈漉之能,必无可能蓄养。既已查明,我这就回去复命,周道长自便吧!”
说罢,他匆匆带着侍卫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