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2 / 2）
王泽民再出办公室后，罗文渊就跟在他身边，大约落后半个身子的距离，等他带路。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交流，直到王泽民带着罗文渊来到了一幢大楼面前。
王泽民扭头跟他说明：“这是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它一楼有一个茶吧，平时这茶吧也没什么人光顾，还是很安静的，我们就在那谈话好吗？”
罗文渊点头：“可以。”
到了茶吧，王泽民没有直接坐下，而是真去泡了两杯茶端到了罗文渊面前。
罗文渊接过其中的一杯，双手捧着，放在膝盖上：“王老师，你也真是的，太客气了。”
“茶吧嘛，总得喝点茶吧。”
“哈哈……王老师，你还挺幽默的。”罗文渊不知道这句话是王泽民有心想的冷笑话，还是无意成幽默，总之他笑了。
不过想想，也确实蛮好笑。
王泽民没有理会他的幽默夸赞，而是反问：“罗记者，你今天来找我，是想再了解些什么？”
“哦，说起这个！”人家都直接切入正题了，罗文渊也不好意在发蠢傻笑，他收起笑意，一本正经的说：“王老师，我要录个音，记录一下咱们的谈话，行吗？”他又拿出了录音笔。
“你录吧，我没关系。”
“好，那开始吧。第一个问题，王老师，我想先问一下，许琰的后事你准备怎么操办？”毕竟已经进入夏天了，尸体久放并不是很好，因此在这个问题上，罗文渊还是蛮上心的。
“我不准备操办。”王泽民抿了一口茶，接着说：“我已经拜托警察帮忙联系上许琰的前妻了，她很快就会过来，到时候就由她接手。”
罗文渊有些诧异：“前妻？”
“恩，前妻。你可能不知道。许琰结过婚，但是很早就又离婚了。话说，他儿子到现在也应该很大了，十二三岁差不多吧。”
“他儿子是判给了他的前妻？”
“是啊，离婚的时候，他儿子才刚上小学吧，没准现在他儿子都不记得有他这么个老爸了吧。”
“冒昧问一句，许琰和他前妻因为什么离的婚？”
“观念不合？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从许琰和我谈话中所透露出来的情况应该是他老婆嫌弃他没上进心，只想当个窝囊的教书匠才离的。许琰属于那种淡泊名利，活的很理想化的人。他很多次和我说，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想把他的学生教好，不求声权富贵，做个正直善良的人就行了。这你说可能吗？我都说过他好多次了，这教人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捏橡皮泥，你想怎么捏就怎么捏的，人心复杂啊……哎，可能我这么说不好，罗记者你不是知道我和许琰家是邻居吗？关系也不算差，就连他死……总之，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不说和他老婆多熟悉多了解吧，但我也能看出来她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吃喝玩乐样样精，什么都要最好，攀比心很强，就这样的人，怎么会甘愿把一辈子都绑在许琰身上？你说她，既然嫌弃许琰，为什么当初还要嫁给他？”
王泽民对这样的女人是极为不耻的，他记忆起那张有些刻薄，过于精明的脸，心中只觉得厌恶。
与其两极对比的是妻子一看就贯彻朴素温顺这些美好品质的面庞。
他暗自比较着，愈发感到满意，他想，他教书本事没许琰大，但看女人的眼光绝对比许琰好上百倍！
语气中流露出的嫌恶十分浓厚，这让罗文渊颇有些意外的看向滔滔不绝中的男人。
怎么看上去还很自得的样子？
原先，他对王泽民的第一印象还是很不错的，除了觉得他有些奇怪，剩下的都是以褒义为主，儒雅、温柔、脾气好，他以为他会是那种老好人的性格，鲜少会埋怨的类型，谁知道，竟然也会在人背后挑三拣四，随意去评判一个女人的好坏。
这样子的王泽民让罗文渊有些不爽。
他抿了下嘴巴，说：“好，王老师，下面是第二个问题。你知道章阅和许琰之间的矛盾吗？”
王泽民迟疑了几秒：“你是指——保送名额？”
“是的，刚才你没来之前，我和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聊了聊，知道了这事。”
“哦，是有这么件事，就是两个人为了自己的学生互相较劲，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不是什么大事？”罗文渊身子微微前倾，努力抑制住心底的暗涌。
罗文渊彻底无语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王老师就是一个迂腐至极，大男子主义至上的一个人！他可以对一个不沾他分毫的女人满怀恶意，也可以对一个违背师德良知的男人宽宏大量。
这还真是一点都不矛盾呢！
“是啊？就算他们有什么矛盾，可是，这跟许琰的死也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没有关系？”罗文渊皱眉，几近于瞪的看着他，一字一句说：“今天我们社里收到了一份没有名字的匿名信，里面写的就是许琰是被人害死的！”
王泽民讷讷道：“可他不是自杀的吗？！”
“是啊！奇怪就奇怪在这一点上。既然他是自杀的，那为什么寄匿名信的还要说他是被人害死的呢？”
“他应该是受不了大家对他的指责吧，事情出来后，大家很厌恶恶心他，排斥、辱骂都是家常便饭的事，甚至连打他的人都有！你想想，这换成任何一个人，恐怕也都不能接受想要去死的吧。”
“王老师，其实我一直一个疑惑藏在心里，现在，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答案。许琰自杀为什么要发短信给你？”
“我怎么知道？罗记者，你这是怀疑我吗？怀疑是我害死了许琰吗？”
“王老师，你放轻松，怀疑谈不上，只是小小的疑惑罢了。”
“如果你非要我告诉你一个答案，我只能说，远亲不如近邻，住得近，平时关系也不错，他非要选一个人的话，怎么我也是一个不错的，可能是最合适的选择吧。”
“关系不错？”
王泽民说的理由在罗文渊听来，简直是最不像理由的理由，完全就是扯淡。
他暗忖着，到时候见到王青仁，一定要把这个从当事人口中说出来的理由讲给他听，怎么说，王青仁当初也是这么回答他的。
他又问：“当初许琰出事后，你们还维持着原来的情分吗？”
王泽民被他刺的一愣，声量拔高，解释说：“对！我承认！我是没有像原来那样，和他再密切往来了，那是因为我有家啊！我有家庭我有家人要顾忌啊！如果我再和他走的近一些，那我，包括我们家，就会变得跟他一样，沦为别人眼中的臭虫！他死了给我发个短信怎么了！这就让你怀疑上我了？如果是，那这原因未免也太可笑了吧！好！如果怀疑这么简单，那你怎么不去怀疑章阅？出事那天，就他和许琰一块留在了办公室，他还和许琰有过矛盾，你看，他的嫌疑是不是比我的嫌疑还要大？还要合乎情理？照你这种逻辑，有嫌疑的人海了去了！哦！我们办公室那个刘蕊！为什么好巧不巧的，她那天会叫那个女孩去办公室帮她誊成绩？说什么自己开会忙，没时间，她是有多没时间啊？可笑！她这么说，你们就真的相信了吗？你知不知道，她曾经和许琰竞争过区优秀教师的名额，本来都说好了是许琰的，许琰也是实至名归，谁知道后来竟然变成了她！为此，她也没少被人置喙！之后关于她的流言也都没断过，什么被校长包养，是他的情妇，什么家里在教育局有人，硬生生把许琰挤下去的，还有更伤人的一种，说是许琰可怜他，主动请辞，让给她的？你觉得过分吗？我告诉你，这都是许琰带给她的！你说她恨不恨许琰？她怎么会不恨！她怎么可能不恨！有次她和许琰在办公室吵架，她大骂许琰是王八蛋，就跟个疯婆子一样，抱起书就去砸许琰，砸的许琰脑袋都破了，流血流的，止不住的淌，后来送去医院，回来戴了好久的纱布，也得亏许琰脾气好，不跟女人计较，换成别人，早就还手了！你说？她为什么要去打许琰，当着所有人的面撕破脸皮？还不是因为她恨许琰，积怨极深，再也忍不下去了？！”
虽然能听出来王泽明已经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但尖锐的呐喊声也还是响彻了整个室内。
茶吧做开放式处理，与敞亮的大厅融为一体，整个环境空旷高挑，声音放大一点，即使他们偏安一隅，也足够将所说塞满各个角落，回旋缠绕，久久不散。
“王老师，你先坐下。”罗文渊看他如此忿恨，头痛不已，心想自己是真把这家伙给逼急了。
他尝试安抚对方：“王老师，你别那么激动。刚才我问你那些问题，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认为就是你害死了许琰，我只是在尽可能的合理的明白的直接的提出我心里的疑问跟不解，想要了解真相而已，如有冒犯，还请见谅。至于你说的和许琰另有矛盾的人或事，我只能再次抱歉。因为我工作上的不严谨，调查不周，没能及时了解到你说的情况。”
“哼。”
如此的诚恳的道歉，换来的只是对方的冷漠回应。
王泽民冷眼审视面前这位向他鞠躬致歉的年轻记者，眼中闪过一丝的不屑与凌厉……待到对方起身，露出一张饱含愧疚的脸后，他又心软的觉得对方似乎也没那么讨厌，让人难以认同了。
毕竟是年轻人，只是不懂拿捏与人交往的分寸，说话不耐听，比较冲罢了，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凶徒，体谅一下也不是很困难。
“算了，说到底，事出有因，你也是为了查清楚许琰的事，心急而已，我知道。”
王泽民十分善解人意的与罗文渊和好，握手言谈。
但，言笑晏晏的两人都心里都很清楚的知道，他们之后的交谈，只能被钉在标准线上，不会再有丝毫的越界！
罗文渊对此感到极其烦躁，甚至在后半段的交谈里略显郁郁不欢，因为不能逾越的意思，就代表着他以后别再妄想从王泽民这里套到更多实质性的内容，只能做做表面功夫，问一些只要他肯，自己就能查到的东西。
然而王泽民却不这么想，他笑着朝罗文渊点头，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当杯沿遮住他嘴的时候，他不着痕迹的吁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