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2 / 2）

“飞飞啊，巧克力呢？”

宋折戟慢慢坐起来，手镯重新扣紧了盖住纹身，不妨，抬头对上男人深究的眼，带着一点恨铁不成钢，带着一点怜悯，仿佛是在盘问她“怎么？你还没忘了人家？”

她于是不再盛气凌人了，浑身一下子被抽去了力气似的，变得软趴趴的，只伸出去手去接巧克力，一时间，只有细细碎碎拆包装的声音，她眼睛红红的，终于带出来一定儿哭腔，“飞飞，好苦啊。”

男人探身去揉她的脑袋，不料一巴掌拍在毛线帽上，于是使了点儿劲儿一通乱揉，骂她，“苦？苦你还惦记。”

她又骄横起来，“哼，要是他在，肯定迷不了路。”

“行行行，他最厉害，中国军人，无敌厉害，不过你能不能别惦记人家了啊，这天南海北的，没联络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怎么着啊，你俩难道能穿越整个中国，街角一转首就相遇啊，言情小说看多了吧你。”

见姑娘恹恹地不出声，大飞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再说了，你惦记人家四年了吧，以前那点儿事儿还没忘呢，天天跟我们说，我们耳朵都起茧子了，你说，我怎么就不是微博呢，设置屏蔽关键词，你说话，我就自动过滤。”

宋折戟恶狠狠地，把手心里攒成一团的包装纸扔他脸上，“你闭嘴吧你，中老年男人。”

“你们报警，人家警察叔叔说没说大概什么时候能来啊，还得等多久啊中老年男人？”

她趴在车窗玻璃上使劲儿地瞧，冷冰冰的玻璃上挤出一个猪鼻子，“你看看，天都黑透了，这地方不会有狼吧。”

“说不定有，刚刚接警的是边防派出所，咱要是再开下去，说不定就冲出国界了要。”

宋折戟又使劲儿地拱了拱玻璃，有点兴奋地戳了戳远方暗夜里两个晃动的发光小点儿，“诶诶诶，是不是接咱来啦，咱这车不错，雷达信号很好嘛。”

于是大飞也贴上去瞧，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看像”，一边转身把车的远光灯打开，大灯的光束气势如虹，写满了“迷路者在此”的愚蠢气味。

很快，一辆松绿色的军用吉普就停在了车前，里头下来两个人影，到了跟前才看清是蓝色的迷彩冬装，两个人压低帽子，领口上两块黑色的大毛领搭在肩膀上，一前一后地走上来。

宋折戟看见迷彩有点儿兴奋也有点儿迷惑，“怎么来的是部队的人啊？”

刚把她的猪鼻子收回去，两个人就分别敲了他们车的前后窗玻璃，军人的手指骨节通红坚硬，笃笃笃地正敲在一小团模糊的阴影痕迹上面。

宋折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配合地把车窗降下去，探出脸来去看人。

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圆圆的，鼻头也冻得红红的，看着很可亲，问她，“是你们报的警吗？”

她点头，声音清脆，“是我们，是我们。”

前面和大飞交谈的年轻军人忽然停了下来，往后看去。

预感似的，宋折戟也扭头朝前看。

暗夜沉沉，吉普和越野的大灯都开着，雪白明亮的光耀得她一瞬间有些眼花。

她被刺得低头眯眼，地上有残余的雪、砂砾和枯草，她缓了一下，慢吞吞地又抬起头来，那个人的轮廓才逆着光慢慢清晰起来。

压低了的冬帽下，一对深沉的眉眼，高挺的鼻，抿紧的唇线和坚硬的下颏。

在四年后的冬，我们在国境线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