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奚落(2 / 2)
先前兰轩撞见同苏征同游的江南小公子也在,他虽然不认识座上众客,听了这几句,娇嫩嫩道:“李公子、孟公子,这事一来于理不合,二来七正君也是十分不愿意登台,既然如此,不如想想别的办法吧。”
孟皎白了他一眼,面上不快:“君玥好不容易过回庆生宴,七正君竟然连弹指容易的礼物都不愿意相送,真是好生难看。”
他知道此次主意于理站不住脚,又念为普通庆生宴,步步紧逼,偏生要叫越明丢脸。
越明自始一言不发,微澜又要开口拒绝,孟皎道:“好没规矩的小侍,主人家谈话,哪有奴才说话的规矩?我瞧你是想越过你主子去了,还不将他拉下去!”
立刻上来几个壮年侍从将微澜按住,不教他继续开口分辨。微澜断续道:“李公子……你可……千万作主……”
许环环打哈哈道:“君玥,我瞧这事儿可大可小,不过多说几句话,莫与小侍一般见识了。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李君玥摆正靠枕位置,换了个姿势倚着:“大家都说这事可大可小,叫我另想其他办法。可这时间也来不及,大家也没什么好主意,偏生这小侍又好生多嘴,好像是故意要在这庆生宴上看我笑话,我心里也不快。”
他又要多说,越明突然点头打断道:“还烦请李公子将琴台置于此处,寻了曲谱搁置,再与我焚上檀香。我先去净手准备,稍后弹奏。”
===================================
却说兰轩这边,早早在台上置了琴台,左等右等瞧不见琴师上来,周慧仍在回味先前舞男摔倒之象,砸吧嘴道:“若是现在端上一盘肉滋滋、香喷喷脱衣小侍,我能吃上一天。”
兰轩捂了额头不敢再听,扭头捅了捅杜若涵,努嘴道:“这是作什么呢?摆设吗?”
杜若涵摇摇头:“琴师可能晚到了。”
兰轩摇了摇头,却于瞬间想起初见越明之时,越明穿月白锦袍,天人之姿,正襟危坐,亦在亭中抚琴。她想起当初取笑苏征“不知白菜”,想起季延提醒的那句“自己也拎不清”。
确实是拎得清也拎不清。
自那日越明坠崖,她紧随其后救上越明之时,她心中所思所感就已经想清楚了,越明不过是某些方面像极了沈宴,她的思想有了一个新的寄托。她无法接受沈宴在自己面前死去,也无法接受另一个形似沈宴的越明在自己面前死去。可事情有了惯性,不知不觉中她已经默默接受了沈宴死亡的事实。
所以回来之后如何对待作为正君的越明,她心里又开始抵触。她不断的逃避,每日去侯爷府练拳、月上枝头回家睡书房,不想再和越明有接触。当初一腔相思寄托在越明身上有多深,如今清醒之后的抵触便有多深。她当初拼命地想越明与沈宴的相似之处,如今涌现在脑子中都是与沈宴的不同之处。
她们是两个不同的、鲜活的人。
她今次回想,竟然能将沈宴与越明完完全全地分开了。
越明是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世家公子的礼仪很好地在他身上沉淀下来,但他却不固执守礼。他是一个待人接物春风化露、让人觉得很舒服、很亲近的人。他满腹诗书、极有情趣,不温不燥,将她身上的缺点和暴躁紧紧包裹,吐出温润丝线。
琴音便在此时响起。开始一二声极细极低,似抚琴人从远处走来。渐渐低音中偶有珠玉跳跃,悠扬清澈,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清逸无拘,如杨柳梢头飘然而过的微风。
季延听得痴迷,轻轻念道:“长松亭亭满四山,山间乳窦流清泉。某真是三生有幸,能在此处听到悠扬之音。”(唐元结《说洄溪招退者》)
亭中人皆如痴如醉,安静的很。琴音那样的轻柔绮丽又变幻繁多,渐渐清脆短促,此伏彼起,繁音渐增,先如鸣泉飞溅,继而如群卉争艳,花团锦簇,更夹着间关鸟语唧唧,彼鸣我和,突然铮铮两声作响,坐于纱屏之后抚琴之人“嘶嘶”两声抽气,再不抚琴。
亭中人如梦中惊醒,面面相觑。只听得纱屏一声惊呼:“公子!你的手!”
兰轩辨知是越明身边的微澜,身体前倾正要闯入纱屏之中,却被杜若涵按住肩膀,“纱屏那侧都是公子。”
兰轩耐着性子又听见微澜哭道:“公子你的手出了好多血……”
兰轩终是耐不住性子,空中两个跃起,不顾周围公子、正君连声尖呼,稳稳落在越明身前,瞧见他端坐在琴台边,双手十指鲜血淋漓。
她连忙捧起越明双手为他止血,轻声安慰:“没事,暂时先止血,片刻回家请了大夫,必不留下遗症和疤痕。”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