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杉矶,贝弗利山庄(1 / 1)
1960年8月末在《不合时宜的人的拍摄期间,玛丽莲被片中的一个场景弄得心都要碎了。---浏览器上打上-.69ΖW.看最新更新---露丝莲想阻止三个男人杀死那匹野马,因为他们想把马肉当做饲料卖掉,去喂别的牲口。这段场景以一个令人难受的逆光镜头收尾,玛丽莲的身影被地平线分成两半儿,她回转身对盖博扮演的角色喊道:“我恨你。”痛苦的并非牲口,而是她。她感受到切身的痛楚,她不能再对自己说,那只是在拍电影,只不过是影像而已。她的身体在闪光灯下显得异常绝望,同样一个身体,从前被拍下的影像令她自我陶醉,现在反倒成了她的伤口,好像身上的皮被一块块地抠下似的。此后,每当凑得很近的摄像师要她看着镜头,或叫她抬起头来面对阴影时,她就觉得自己像是匹被人的声音驯服的马一样,被缚在套索上动弹不得,直到在害怕和怨恨中瘫倒在地,变成一堆肉为止。
在被当做演员化妆室的农场列车里,克拉克·盖博注视着神情沮丧的玛丽莲。“我的宝贝儿,”盖博对她说,“每个人总有一天是要离去的,不管有没有原因。死亡和活着是一样的自然。那些害怕死亡的人,也会害怕活着,我所见到过的情形都是如此。所以,我们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忘却。”
大家想到的都是同一个问题:玛丽莲今天能来工作吗?上一部影片的拍摄已经弄得她精疲力竭,感情上的不如意又堆积了起来,与伊维斯·蒙坦德的浪漫史也到了头。现在正在拍摄的这部片子的原著者米勒当初就是在内华达一边等待他的第一次离婚判决,一边写这部的。现在他又回到了原地,同时他和玛丽莲的婚姻也即将落幕。他要来看玛丽莲演这部片子的开头几幕,然后又要去法院办离婚手续,这让他想起来就难受。不过虽然双方关系紧张,玛丽莲仍然经常向他寻求帮助。
最后,剧组不得不找来李·斯特拉斯伯格鼓励她。他穿着苏格兰式衬衣、紧身皮裤和缀着小饰物的尖头靴,一身牛仔装扮进了沙漠。瞧着这位经常把自己打扮成神父的人居然穿成这样,玛丽莲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然而斯特拉斯伯格并未说服她放弃每天服用二十片巴比妥。为了加速药效,她还用回形针将药物外面的胶囊一一戳破。8月20日星期六,也就是《愿嫁金龟婿在雷诺的柯莱斯特剧院首映的前一天(首映式邀请了蒙坦德和他妻子西涅莱出席),梦露不见了。下午,山上着火了,滚滚黑烟遮蔽了天日,人们试图用飞机将火势控制住,但没成功;通往市区的线路被切断了,雷诺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首映式不得不被取消。在空荡荡的马帕斯酒店的露天平台上,在发电机的白光反衬出的酒店招牌的微光下,玛丽莲一边和剧组的机械师们喝着香槟酒,一边看着远处黑夜中的火光。
三天以后,剧组在玛丽莲没有到场的情况下继续拍摄。摄影主任罗素·麦提①向制片人弗兰克·泰勒抱怨说:“我没法用她。她的眼神一片茫然,根本不能对着她拍。如果再这样下去,这部片子要完蛋了。”8月26日,玛丽莲不得不再次离开《不合时宜的人的摄影棚,休息到9月6日才回来。有谣传说她想自杀,靠洗胃躲过一劫。酷热中她被裹进一条潮湿的被单,用飞机送回洛杉矶。休斯顿料想并希望她会彻底倒下并被换掉,怀着轻松的心情从机场回来,又哼着小调回到了他的赌桌前。制片方却决定,摄制工作暂停。
然而,玛丽莲没有马上倒下。回到洛杉矶后,她马上叫人开车前往贝弗利山庄酒店,赶赴电影艺术家查理斯·维多尔的遗孀举办的晚宴。星期天晚上,格林逊和她的私人医生海曼·恩格伯格决定让她住院。他们告诉她摄制工作暂停,建议她休息一个星期,但是不在酒店也不在她家。由于希尔蒂不同意让她住到他们家来,而联艺电影公司承诺负担她的住院费用,玛丽莲被收进韦斯特布鲁克西区医院一间舒适的病房内,病房朝向拉·谢纳加大道。她以米勒夫人的名义入住,在医院里待了十天,还接待了马龙·白兰度和弗兰克·辛纳屈。格林逊每个白天和几个晚上都守护在她床头。
这段时间里,其他的病人觉得这位心理医生那么的惊慌失措、魂不守舍。他的同事们听到他讲过“从一开始就有宿命”和“人的命运是无法改变的”之类的话。然后,他就镇定下来了,整天跟踪她的病情,并打电话给休斯顿,向他保证玛丽莲一周之后可以恢复拍摄。休斯顿在电话那头发了火:“如果我无法完成这部片子的话,我作为电影人的生命到此就完结了,没人再会要我了。”一些专栏编辑透露说,玛丽莲病得很厉害,比人们担心的还要严重,正在接受精神病治疗。恩格伯格大夫只能对报界说:“梦露小姐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中,需要好好休息。”弗兰克·泰勒则对媒体说她的心脏有问题,并指出影片的外景已基本拍摄完毕,拍电影对人的身体是种考验,更何况是紧接在她的前一部片子《愿嫁金龟婿的后面。但是这两个人都不能说的是,格林逊发现她吞下了很多镇静药,包括利眠宁、乙氯维诺和水合氯醛。
医院里,梦露无法控制住自己不给伊维斯·蒙坦德打电话。但贝弗利山庄酒店的接线员转告她说:“蒙坦德先生无法接电话。”格林逊看到她未打通这个电话后,像是迷失了方向似的不停地说叨:“你看到这个混蛋接受赫达·霍珀①那个婊子采访时说的什么吗?他说我是个可爱的孩子,没有邪念,像个中学生似的爱上了他,说我是个发情的小女孩。他后悔迁就了我,因为我是一个绝望的孩子。他甚至说,和我睡觉是因为想让影片中的爱情镜头显得更真实些。”
格林逊试图说服她一定要回去继续影片的拍摄。“你在一个死胡同里,我称之为爱情死胡同。当一个人不能就此脱身,那就只能通过伤害自己去伤害别人。”然后,在圣莫尼卡他自己的家里,他对来问情况的休斯顿说:“看来还得等等。这个明星不是一般的男人或女人。这是个孩子。一个明星的时间是在等待中度过的,在两部片约中间等、在两个场景中间等、在两个镜头中间等。很多东西不能被完全控制,时间不属于她,她很被动。男演员有时候可以当导演或制片人来逃避等待,女演员都等习惯了。等待是女人的宿命,我们必须明白这一点。但是我可以保证再过几天她就可以回去参加演出了。”休斯顿差点儿没打断这段冠冕堂皇的话,但是他们说话的当口儿玛丽莲出现了,印证了医生的话,玛丽莲显得容光焕发、声音洪亮,还给了导演一声迷人的问候。然后,她转向她的心理医生,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我知道巴比妥给我带来的害处,现在我不再吃了。”接着她对休斯顿说:“我很抱歉,谢谢你强行让我休息一个礼拜。我想继续参加演出,你觉得可以吗?”这位导演默不作声。格林逊打破了沉寂,宣布她已经不用巴比妥就可以拍片了。
9月5日,玛丽莲重返雷诺。在那个炎热的夜晚,飞机落地,在一片叫喊声、欢呼声和歌声中,乐队欢快地演奏着。人们举着标语牌,上面大大地写着:欢迎玛丽莲。休斯顿发作了:“这帮混蛋制片商真会公关!能把药物过度服用伪装成了民众狂欢……”第二天,玛丽莲凌晨就到了摄影棚。但当她重回聚光灯下时,她感到她身上和周围都有些异样。
在内华达的外景拍摄终于在10月18日结束了。最后几天,阿瑟·米勒不停地修改剧本,当别人将改动通知玛丽莲时,她就整夜地背新台词。克拉克·盖博跟她说:“我不想让剧本这么变来变去的,帮帮我,我们得拒绝才对。”11月初,影片的内景在好莱坞的派拉蒙公司内开拍。玛格南图片社前去报道影片拍摄进展的摄影师恩斯特·哈斯这样描写现场气氛:“所有参与到这部影片之中的人都是不合时宜的人——玛丽莲、蒙哥马利、约翰·休斯顿——他们都有某种灾难降临的感觉。”年前,在玛丽莲的所谓自传《我的故事里,她把自己称为“好莱坞的不合时宜的人”。拍摄的最后一天,当听到休斯顿的助理汤姆·肖说“好了,所有的一切都存进软片盒里了”时,玛丽莲笑了起来:“是你说的吗?在盒子里了。只有在这里边儿最好。挤是挤了点儿,但是安心了。”每个人都感到有些明星就像我们看到的天上的有些星星一样,实际上已经不再发光了,它们的光亮我们还可以看得到,但它们已经成为死星了。这些演员演出虚构的情节,而这些情节其实就是他们生活的再现,就像他们出席了自己的葬礼一样。
12月初,玛丽莲去了拉斯维加斯,与正在桑德斯酒店演出的弗兰克·辛纳屈会面,肯尼迪总统的两个妹妹帕特·肯尼迪·劳福德和琼·肯尼迪·斯密斯也在场。回来后,格林逊发现他的病人看上去很孤独,他向玛丽安娜·克里斯描绘说:“她有一种带有自大狂色彩的强迫情绪。”他认为这是她对经常和她接触的、而且肯定伤害了她的人的一种反应。他没有指名道姓,但通过名字的缩写,说出了他想说的那些人。
不久以后,导演过《尼亚加拉的亨利·哈撒韦在好莱坞碰到了玛丽莲。她独自一个人待在一间已经熄了灯的录音棚里。当他走近玛丽莲时,发现她正在哭。“我演了玛丽莲·梦露,玛丽莲·梦露,玛丽莲·梦露。我不想这样演,结果我发现我还是在模仿我自己。我希望弄得不同些,阿瑟当初吸引我的,就是他说他要的是我,一个真正的我。当我嫁给他时,我梦想依靠他能够远离玛丽莲·梦露。可我发现自己仍是老样子,我实在受不了了,我想走出这种局面,我不能再和玛丽莲·梦露一起演一场戏。”
在《不合时宜的人拍摄期间的一个周末,玛丽莲抽空去了一趟旧金山,也许她是想去找某人,我们所能知道的是她在那儿一间叫“费诺乔俱乐部”的夜总会看了一场表演秀,其中有一个节目是一个化了妆的模仿秀演员模仿她的动作和声音。我们还知道演出没结束她就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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