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师母给她拿拖鞋，“不严重，养几天就好了。就是这几天跑不了，憋死这个老头子了。”

往里一看，魏威正坐在藤椅里剪那宝贝山茶树。严肃久了，魏威不笑的时候自有一股威严肃静之姿，赵言清走过去。

说老也不老，他比赵言清父亲还年轻两岁，对年龄却敏感地多，固定一个月去染一次头发。“来看我干什么，就是脚腕扭了。我年纪又不大，休息几天就好了。”他一听老这个字就有些恼火。

赵言清怕他，师母可不怕，也不给他留面子，“还不老！今年过了生日就六十岁，还以为自己十八，那么高的台阶，想都不想直接跳。该！看你以后长不长记性！”

“嘿，六十怎么了？老当益壮不行啊？”

“你还跟我怼起来了！”

眼见争论又要以师父的吃瘪结束，赵言清赶紧转移话题，免得他秋后算账殃及池鱼，“师母，我今天刚好遇见从水库运来的鲈鱼，可鲜了，做清蒸鲈鱼吃最好不过。”

“东菜市那家鱼店吗？”师母的话头被成功转过来。

“东菜市口烤鸭店旁边。”

“那家的鱼口碑好，不像其它鱼店以次充好缺斤少两。那咱今天中午就吃清蒸鲈鱼。言清中午留在家里吃饭！”师母喜笑颜开，说着就转身到厨房去。

赵言清跟在身后，“您就算不说我也要赖在这里吃饭。”

两人说说笑笑地去厨房做饭。再次走出来已是新月上梢头，想着无事，赵言清到附近的书店买了两本散文回去了。以前总是失眠，半夜醒来，心里烦躁，捧着大家写的散文，心倒平静下来了。久而久之，她便养成了睡前读散文的习惯，而且非是纸质书不可，铅字书质，才觉真实。读史铁生的书，从大难里读到大智，读白岩松的书，从岁月里读到人性。

谈到书，她又不得不想起柴静的《看见》，想起舆论下的柴静。任网络上怎么说，愿意将无辜的艾滋病患者带来大家的视线里的她和自愿抵住高压也要将雾霾现状公之于大众的她是纯粹的是值得大家敬佩的。其实，最让新闻媒体人寒心的不是那些不能触碰的高压线，而是人云亦云是非黑白不分的大众。一个人努力地爬怎么敌得过一群人拉你下拽？

后面几日是值班写稿跑外勤，国庆前几天照例没有什么重大新闻，几乎都是各大景点和高速路人挤人挤人，单日人流量节节攀升。

至于家里的事情，国庆第二天，赵言清父亲发来了消息，说让她不要理会那天俞刘说的话，希望她谅解原谅。

当时赵言清刚从高速路上下来，去拍了几张车辆拥挤的状况，正用钥匙把门打开。看到信息那一刻，她心里一股气难平，恨不得插上翅膀回S市把一家人大骂一顿。要是前几年，刚毕业那一会，她还真会这样干。那几年，她也变得特别小心眼，许是因为自己没有想通，家人全都针对她，她万念俱灰，三观崩塌。

但好在，现在好多了。

近日唯一的小心眼就是当时的吕白事件了。

后天之后大家都收假了，她想着，如释重负地坐下，开始整理素材写稿。

而对于徐梦时来说，七天国庆假只有三天。高三的孩子们要补四天课，又因为补课期间没有体育课等娱乐课，所以语数外物化生每天都有。一个班一节，有时加上晚自习，还有备课辅导，徐梦时结结实实地坐了三天班。最后一天是上午的课，他上完两节课后开着车在市区漫无目的地逛着。

打算去宜家买一盏台灯顺便吃饭，绕了一圈没有更好的选择后，他调转方向驶去。

正排着队挑食物，姐姐徐梦歌打来电话，“你今天有时间去给刘昊那小子送一趟换洗衣服没？他自己国庆放假不回去，非到今天才让我去给他送。可我还在出差，只得让你跑一趟了。”

刘昊是徐梦歌儿子，便是徐梦时侄子，在参加美术集训。

轮到他拿餐盘了，他拿住一个，顺着人流往前走，“他最近情绪怎么样？”

“我看他给我打电话时挺开心的，干他自己喜欢的事情他不会郁郁寡欢的。”

没说几句两人便挂断电话，徐梦时吃完饭回去拿衣服，又到超市买了些零食往城南开去。画室集训安排在C市某家职业技术学校里面，学校周边商业很不发达，徐梦时把东西趁着下课休息之际塞给他了。匆匆交谈了几句，刘昊便哭着脸说：“早上迟到了四分钟被罚了二十张速写，我得赶紧回去爆肝补了，不说了，舅，再见。谢谢你的东西。”

将近两个月不见，以前打篮球被晒得小麦色的男孩养得白皙不少，看着却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徐梦时看他拎着两大袋的衣服消失在拐角处才离开。

今年暑假期间，徐梦歌把刘昊放在徐梦时家，让他检测一下这小子的文化课成绩。平心而论，刘昊成绩并不差，文化课成绩足够考取一个211大学，再冲一把考985类大学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是他对画画兴趣度极高，坚持走艺术生这条道路，要考专业的美院。刘昊在徐梦时家雷打不动上午画画四个小时，下午写学校发的暑假作业，傍晚待温度降下来了便呼朋唤友出去耍。

年龄差在那，徐梦时又不是个外向的人，两人住一起各玩各的颇有些合租的感觉。

国庆开学来是周一，开晨会。

徐梦时起晚了，急赶忙赶，总算是在学生们下来集合的时候赶到了。高三理科老师们不是儿女都上大学了就是近几年成家了，独留徐梦时一个单身汉，他长得标正，身高腿长，此时站在队伍里颇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

今天的国旗下发言人是学校的团委老师高媛静，和徐梦时差不多年龄，为人文静，学历素质皆高。和以往发言人不同，她全程脱稿，自信大方，声音软绵却有力。

说来也巧也不巧，有人曾撮合过他俩，毕竟学校里老师们结合也不是没有先例，但作为当事人，两人对彼此都没有意思，最后成为普通的朋友。

现今二十八岁的徐梦时以前也不是没有被催婚过，参加过几次联谊，但一切都是差那么一点点。有一个女生是外科大夫，学历家庭都极好，但控制欲太强，开口就说徐梦时穿得太少，言辞之恳切严厉，徐梦时可不想再娶回个妈；还有一个女生同为高中老师，一打听到他的每月工资后，脸色一变，热络消退。

如此种种让本来就不赶着成家立业的徐梦时再也不去参加联谊活动了。

回家再把经历给二老一说，老人家也觉得忒没面儿，便不催着他去相亲，只叮嘱一定要找到脾气性格合的晚一些也无所谓。放养的态度。

徐梦时家庭算是几代知识分子，书香门第倒不敢轻易自诩。父亲是大学经济金融学院教授，母亲是英文系讲师，爷爷奶奶那一辈是普通的教员，家里教育风气开放，当年徐梦时研究生毕业放弃深造机会回来当高中老师，长辈们并没有责备劝阻，只是说了一句“为自己而活最重要”。

这句话硬是令当时做好准备回来挨一顿痛骂的徐梦时红了眼眶。

一去一来，他已经做了四年的老师了。

下午下班回家，他取到周峰寄来的螃蟹。秋意渐浓，鱼肥蟹黄。最近一周的主题便是蟹肉，蟹堡、清蒸蟹、蟹黄汤包，相应食物想出了三四个方案，徐梦时得把他们一一做出来，再就上手难度、食用口感一一分析选出最好的那一个录出视频。

拿出腌好的碎蟹肉揉成团放在平底锅里煎，同时把发酵好的面团沾上芝麻粒到烤箱里设定160度以及其180度和200度分别烤二十分钟，试出能烤出口感最佳的面包胚的温度，最后按照面包胚－沙拉酱－生菜－蟹饼－生菜－沙拉－面包胚的排列方式组成一个蟹堡，还可以在最上面放上一截腌黄瓜，插上竹签，有些英式汉堡的感觉。

因着面团是中午准备的，为了拍视频方便，徐梦时现场重新和了一个面团，在烤箱里加温发酵，正式开始拍摄视频。全程不说话，步骤配料后期打字上去，拍完视频已是凌晨一点半。他伸了伸背，去洗了澡，回来开始剪视频。

周峰的“适逢”赶上自媒体大潮，开启了线上线下双线模式。视频初初上线反响不错，后来徐梦时便大刀阔斧地主导负责线上部分。如今，经过几年费心经营，这个账号拥有了百万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