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2 / 2)
张启山又一记藤条下去,小副官再也受不住,短呼了一声痛,就扑进了地毯里。他不敢喊痛,硬生生地把后半声给吞了回去,攥紧了拳头往嘴里塞。
“拿出来!”张启山说着,抬手又是一记,“什么臭毛病?惯得你不成样子!”
张启山一贯是宁愿小副官喊出来的,哪怕是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哭天抢地,他好歹还能知道打成了什么样。可自家这个倒好,只要打不死,他就能咬碎了牙根不出声。
有时候张启山气急了会想,打死算了。
所以张启山每每右手拎起藤条、左手捏着顶端,那都是送过了头顶才往下砸的,怎么能不疼,小副官起先还能跪直了扛得住,十几记打下来,他几次跪不住,直往地上扑。
“呃啊——!”小副官再一次扑倒在地毯上,喘着大气,可怜巴巴地回头去看张启山,“大哥,大哥……给我点儿时间……缓口气吧……”
小副官说得可怜兮兮,张启山没松口,倒也没落下藤条。
到底还是心疼了。
小副官得了空,伏在地上,喘了几口大气,疼痛铺天盖地的,恨不得直接吞了他。小副官知道,就算疼死,该他受的,还是逃不掉。
惹恼了大哥,打死都是活该的。
可真当他想到还要挨上不知数目的藤条,他又怕了,藤条之痛,痛在肌肤、也在内里,几乎是侵入了骨髓的痛,小副官撑着地,胳膊也痛,后背也痛,他只求大哥消消气,放过他吧。
“跪不住就这样撑着吧。”张启山松了口,过去在东北,张家的孩子受家法,哪有跪成这样的。张启山虽有心重罚小副官,倒也不忍伤了他,更不忍寒了他的心。
“是,大哥。”小副官有自知之明,也就不死撑着跪起来了,他受不住。他就这样撑在地上,自己也觉得不合规矩,他说,“对不起,大哥。”
两声大哥,张启山心里有数,罚归罚,还好,还没有让小山寒心。
“为什么罚你?”张启山不急着再打。
“冲动,鲁莽,擅自行动。”小副官不敢怠慢。
张启山摇摇头:“不对,十下。”
说着,张启山抬手就打。不过这会,藤条不是落在后背上,后背神经多,张启山也怕打坏了小副官。
一连十下,全部打在臀峰,连位置都没有移过,全部重叠在一起。
小副官疼得龇牙咧嘴,最后一记落下来,小副官整个人都趴到地上去了。
“起来。”张启山冷着脸,用藤条抵着方才打过的伤处,大有一副说错了继续打的架势,“为什么罚你?”
“……”小副官连话都不敢回了,“不是……吗?”
“那些下午已经罚了。”张启山都要被气笑了,“我问的是现在。”
“我……”身后突突的疼,藤条还搁在上面,像是一把刀子,时刻就会落下,小副官怕了,他是真的怕了。
“不知道?”张启山说着,抬手又要打,“那我就打到你知道错。”
“别别别……”小副官到底是小孩子,这么打哪有不怕的,赶紧告饶,“小山知道错了,我不该轻贱自己,不该存着以命相抵的念头,不该……不该置张家于危险之中,小山错了。”
“嗯。”张启山可算是满意了,但他也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小副官,“战争一触即发,你是个军人,万不能妄自菲薄,轻贱自己的性命。置自己于危难,就是大错。虽然但凡是任务,总会有危险的,可若是连一个万全之策都没有,只莽夫般地打算以命相抵,再敢有下次,不管你为了谁,就算你有命回来,也仔细你的皮!”
小副官吓得一哆嗦,点头应着:“是,大哥。”
“自己数着,受住了。”
张启山知道小副官一向怕疼,他也知道这一顿藤条下去,小副官又得有几天下不了床,可既然动了手,就得让他毕生难忘。
“是——”小副官刚应了声是,一记藤条就砸了下来,尽管避开了臀峰,也足够他疼个咬牙切齿的了,“一!”
“二!”
“唔……三!”
张启山听着小副官咬着牙关的报数,每一记下去,自己的心里都一阵疼。还不够,张启山想着,抬手又打。
七,八,九,十……
张启山没有说数目,他觉得够了自会停手。
他何尝不想小山能多孩子气几年,他有如何舍得这样的孩子,最终变成他这样的人。可他没有时间了,日本人已经拿下了古北口,什么时候打过长江,他们都不知道。战争一旦打起来,能保护小山的,只有他自己。
没有时间留给张启山慢慢地言传身教了,只有让小山痛了,强迫他成长,强迫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军人。
那就再不是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