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1 / 2)
关染在漫无目的地逛街,走走停停,多是看看,她没什么需要买的,也没什么想买的。
走累了就去路边的茶棚里坐着歇歇脚,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发呆。
这种极无扰又极无虑的时候,总让她感觉到现世安稳,心无杂垢。
整个人都是空的。
她会尝试一下灵魂出窍,当然没有成功。
越是停歇,越难前行。
关染离开荫凉的茶棚,迎向夏阳的炙晒。
身侧猛然被人撞了一下,关染伸手摸了下腰间,荷包不见了。
站在原地四处张望,视线里的陌生脸孔一个接一个,不断走近又擦肩而过,或面带疑惑,或神色冷漠,或目含警惕……
关染伸手去摸脑后,稍稍心安。
尹梓留给她的木簪还在。
比银钱更重要的东西没有丢失,就够了。
不过,关染是彻彻底底身无分文了。
原本荷包里还有七两银子的。
“唉,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关染眯着眼抬头去看天上的太阳,阳光炽热。
她几乎要闻到烈阳在脸上烧灼的味道。
眼前忽的一暗,一个斗笠盖到她头上,挡住了炽热的阳光。
关染疑惑抬首,掉入两汪湛蓝的海眼中。
好帅的……小姐姐。
依然是车夫打扮的湮,指间转玩着关染的荷包,问:“察觉荷包被偷却不喊不嚷,你莫非是个小哑巴?”
雌雄莫辨的嗓音。
关染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却见对方将荷包塞进自己怀里。
“?!那个……”
“哦~原来你会说话啊。”
湮又把荷包拿出来,在关染眼前晃晃:“我既然帮你找了回来,你是不是也要有点儿表示?”
关染便问:“你想要什么报偿?荷包里只有七两银子。”
潜台词是,不管要什么,也只能限定在七两银子的金额里。
掂了掂手里的荷包,湮说:“这样吧,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关染迟疑:“什么地方?”
湮已经转身往前引路了:“放心,不会把你卖了的。”
关染站在原地不动,湮也不回头看她,把手里荷包一下一下往天上抛,玩杂耍一样。
湮的背影在人群中忽隐忽现,就在快要捕捉不到的时候,关染摸了摸脑袋上的斗笠,提步跟了上去。
荷包一下又一下,在扎眼的光圈中跳跃……
湮掀帘进了赌坊。
关染毫不迟疑地跟了进去,环视一圈之后,目光完全放在湮的身上。
看着她时而嘴角含笑,时而凝目沉思,时而畅怀一笑,时而轻挑眉梢。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极其抓人眼球。
关染轻咬下唇,沉默地望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盏茶后,湮用那七两底金,赢回了四十七两白银,从赌桌上站起身,递给关染一个眼神。
关染赶忙跟上她从赌坊离开。
“给你。”
湮把荷包还给了关染,里面还有七两分成。
荷包变得沉甸甸的。
“谢谢你。”
关染要把斗笠拿下来还她,可是湮已经走开了。
关染追上去,走到湮身旁,问:“你还要去哪?”
湮脚下不停,斜眼瞥她:“你很闲?”
“……嗯。”
“这样啊,那就跟我一起去找点儿乐子吧。”
关染懵然。
找乐子?不会是她想的那回事儿吧……
湮意味深长地笑睨了她一眼,没有说透。
半个时辰后,关染止不住泪流。
菜刀下的洋葱不断刺激着她的泪腺。
湮口中的“找乐子”竟然是跟着镇上“华客来”的孙大厨学做菜……
饶是关染素来处变不惊,也不由得惊怔了。
当湮神色自然地穿上罩衣,又递了件半旧的罩衣给她时,关染笑笑,认命地接受了“帮厨”的新身份。
虽然她很少自己正儿八经烧菜做饭,但是打个下手还是可以的……吧?
湮端了碗清水,放在洋葱旁边,关染感觉好了很多,揩着眼泪道了声谢。
湮已经在颠锅了,瞄到她笨拙又认真的姿态,说:“你先去前院等着吧,我一个人就可以。”
关染刀下的动作一顿,说:“我想待在这儿。”
说罢,又低着头继续把各类菜果切丁切块。
湮问:“你平日里喜欢吃什么?”
关染想了想说:“只要是菜都可以,我不挑食。”
“不吃肉?”
“很少吃。”
“是不喜欢?”
“小时候是无肉不欢,后来就戒了肉食。”
还没离开落云谷的时候,关染的“朋友”曾给她讲过一个故事。
有一个妇人长年虔心礼佛茹素,认为万物众生皆有生命,人既不可食人,缘何可以屠食牛羊鱼肉?
妇人没有要求夫家同自己一样不食肉糜,她的夫君支持她的一言一行。
然而妇人的婆婆却怨恼儿媳的婚后无子,让儿子端了掺有鱼肉的饭食喂给妇人吃。
随后,妇人主动与其夫君和离,离开夫家,杳无音讯。
后来,那个男人有一次瞒着母亲前往山上的寺庙,见到了那个带发修行的僧尼。
相顾无言。
那个女人了断前尘,回归了自己的安心之地。
也就是听到这个故事之后,关染有意识戒了肉食。
湮已经做好了两道菜,挥铲装盘,香味四溢。
“对了,你能吃辣吗?”
关染摇了摇头:“不太能。”
湮说:“我倒是很喜欢,只是她喜欢口味清淡的。”
灶火猛地一盛。
噼里啪啦的油爆声中,第三道菜在湮的手下渐渐成形。
关染没有问出“她”是谁。
和孙大厨打了个招呼,两个人各端了两盘菜去了华客来三楼的偏厅。
湮:“要喝酒吗?”
关染摇了摇头。
湮笑了笑:“来,动筷子吧。”
自己也拿起筷子,等着关染先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