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孟回透过玻璃窗看着屋子里的自己，那个苍白如纸的男人，用果决而愚蠢的姿态解脱了自己，他可明白了，妈妈的被子不是阳光的味道，是再也回不去的童年，余安没有等他，他也等不到余安，他天真得像个流浪的小孩，走到哪里都没有家。

他轻飘飘的身子来到自己面前，可怜没人救的自己，他自己收尸好了。

于是，孟回背起自己，漫无目的地走，他没想好如何安置死去的自己，或许得体面点，总不至于草草了事，他一向替别人着想，到头来却有点后悔，怎么身前没想到替自己考虑这档子事儿，幸亏遇见了自己，不然尸体烂了，发臭了，他准要被自己吓哭，这么一看，他好在有自己，能够把自己捯饬干净，收拾妥当，最终也能入土为安了。

孟回感觉不到后背自己的重量，回头才发现他背上什么都没有，他剩下一个单薄的身躯，迷茫无措，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找不着回家的路的小孩。

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拉起孟回的手，一个男人开始带着他奔跑，男人的侧脸模糊不清，孟回望不仔细，只是他们手握得紧，路程颠簸之际也没将两人的手甩开，孟回没有拒绝那个男人的牵引，迷迷糊糊中竟然听见有人在唤他的名字，“孟孟，孟孟，孟孟……”

俩人来到一所学校前，孟回盯着“圣普高级中学”这几个大字，目不转睛，他认识它们，但他记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熟悉这个地方，以前自己是不是在这里上过学呢？是不是有个人在高三（7）班的教室里等着他？

孟回推开教室的门，果然一个长得颇为阳刚英气的男孩正站在黑板前擦着板上的粉笔字，侧头对他弯眼轻笑，“我在这儿呢！孟孟。”

又是“孟孟”，呼唤声再次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孟回没有机会走向黑板前的男孩，痛苦地抱着头，而那些个声音密密麻麻堆在耳朵里，搅和得他快疯了。他想知道他是谁？“他”是谁？

“醒醒，醒醒……”高尚轻轻拍打着孟回的脸颊，试图将沉沦在梦魇中的孟回叫醒。

睁开眼的孟回懵懵的，目光呆滞，像一个被抽走灵魂的木偶，无意识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似乎有白色的圆晕在神秘地旋转着，他的头脑里如今也空空一片。

高尚以为孟回还没从梦里醒过来，刚准备伸手去推一把孟回的身体，不想手还没碰到孟回，就被眼前出现的场景给愣住了，伸出的手也堪堪悬在空中。

孟回的眼珠稍转动，泪水就像窗外的雨般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不一会儿便沾湿了枕头，染开了水印。

“你梦见我哥了是吗？”高尚知道不该此刻问孟回这个问题，毕竟孟回的状况十分不理想，

但高尚就是看不惯孟回近乎傻子一般的行为。

孟回眼珠又转动了几下，伴随着几行清泪，歪头对高尚点点头，嘴唇翕动，无声吐出，“他回来了。”

高尚锁眉，语气很不好，“他回来关你什么事？”

“……”孟回敛眸。

“你现在和他有关系吗？”高尚冷冰冰的。

“……”孟回在听到高尚的话后下意识地抓紧盖在身上的被子，留下一团皱痕。

“你就那么离不开他吗？糟践自己都无所谓？”高尚提高音量。

“……”孟回喉结滚动了两下，无形的刺梗在其中，卡得血肉模糊。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我认识的孟回，难怪我哥现在那么讨厌你。”高尚对孟回光火。

高尚脾气比余安还冲，他现如今就是瞧不得孟回要死不活的模样，简直和三年前如出一辙，甚至更甚。

如果说三年前，孟回以为余安死了，连带自己整个人都是要随了余安去了，可那时候他的心还是活生生的，是载着一腔对余安剪不断的爱赴死的，而三年后，余安又回来了，孟回依然丢了整个心在余安身上，唯独余安是携着强烈的恨意走进孟回的生活的，直至将那颗心低廉地碾压在脚底下，便是喂狗都觉得磕碜，孟回却赶着递上去任人糟蹋 ，曾经绵长又剪不断的爱，为何沦落到这种地步了？结果换来人一句，“孟回，你真够贱的。”

孟回木讷地点点头，他认罪似的，哪怕可能是一场会引来六月飞雪的“冤案”，他认。

“孟回，我哥想起来了。”高尚突然冒出一句。

如一粒石子不经意间落在平静的湖里，这句话扰乱了孟回幽寂的心，孟回惊诧地抬头，星星样好看的眼睛闪着明媚的光。

“但他还是余生。”

明亮的星星到底是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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