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2）

失去父母的宁时歌就像一只战栗的小兽, 弓着背脊无声对抗着陌生的环境。如果说那时林叔平让她感到安全和安心, 那么只有陆雪英让她焦躁绝望的内心得到一丝平静。

初到沈家时, 每个难捱的夜晚，陆雪英都会坐在她床边, 轻轻拍着她哄她入睡。

听说是陆雪英主动提出收养并资助宁时歌的。

她在陆雪英那里看到了她和母亲的照片，这才知道两人曾是同学。也许是因为她们之间鲜少联系，宁时歌记忆力再好也对这个富豪太太没什么印象，但她还是愿意看在母亲的份上给陆雪英一份薄面, 安心在沈家住下去。

或许是家庭的变故让她格外早熟，原本的娇纵任性渐渐收敛起来，对周围环境和氛围的认知也渐渐敏锐了起来, 沈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和谐。

陆雪英在外是大方得体的沈夫人，在家是她温柔和蔼的陆阿姨, 她无时无刻不在扮演着完美妻子和养母的角色, 宁时歌冷眼旁观, 却看出她面对沈意存时的几分小心翼翼。

沈意存和宁远方不一样, 不会嘘寒问暖谈天说地，也不会张扬宠溺地将她捧在手心，最多偶尔淡淡来一句突然关心，其他时候她要做什么都不会管太多, 只会默默给她……打钱。

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 和他们夫妻间的微妙状态让宁时歌感到迷惑, 她暗自揣测, 或许是因为陆雪英执意要收养自己，才让夫妻之间有了矛盾。于是她也将态度退回平淡，不过分亲昵陆雪英，以免让她在沈意存面前受委屈。

“那个时候你才多大，就这么会察言观色了。”听着宁时歌讲着过去，林朝阳主动结果碗筷洗净，擦干手上的水渍后，突然开口问道。

宁时歌想了想，直言道：“八岁多。”

林朝阳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宁时歌看懂了。

和林叔平当年看她的怜悯不同，林朝阳眼中带着些难以名状的心疼。

“你最近总是看得我一阵害怕。”宁时歌仰头看着他，林朝阳闻言便转过身对着等身镜整理上衣。她靠在沙发上顺着看过去，镜子里男人的模样赏心悦目。

她吐了口气，目不转睛地看着镜中的林朝阳，缓缓说：“‘人在爱.欲中，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我不信佛，可看到这句话时却意外有共鸣。无论快乐还是痛苦都是我应当承受的，我认，但没道理让别人因为我而内心痛苦煎熬，你说是不是？”

“话是没错。”林朝阳俯身对着镜子整理着头发，看着镜中映出的宁时歌姣好的侧脸，“如果可以，我倒是很想看你能回到最初的性格。”

无忧，快乐，任性，骄纵，充满灵气。

“可人总是要长大的，没有谁会一尘不变，就连你也一样。”宁时歌说，“你放心，我从来不会委屈自己。”

她性子疏冷归疏冷，可从来没有拒绝沈意存的钱。伯特先生的私教钢琴课一节不落，国际比赛该报名就报名，后来为了翘课方便，专门转学去了以自主学习为特色、校规灵活的九中，期间浪费了沈意存不少人力财力，但他都一一照办，从不拒绝。

林朝阳：“……薅羊毛的本事倒是从来没变。”

宁时歌：“过奖。”

沈家的住址还是以前的老地段，宁时歌拒绝了沈哲的接送请求，一个人来到宅院，临走前还把企图在她家蹭吃蹭喝的林朝阳一并赶了出去。

陆雪英被送去国外医院后，怀着对沈意存的某种抵触，她再没回过沈家。曾经院里的花花草草，和屋里千奇百怪的盆栽都是陆雪英打理的，如今她的痕迹早已经消失在时光中，只有些许记忆留在她的脑海里。

阔别已久，宁时歌看着院里被冬雪覆盖的草丛，竟生出一种淡淡的遗憾。

她没想到是沈意存亲自来开的门。

门后那个双鬓已白，脸上带着倦怠的男人看到她的瞬间，眼里闪过错愕，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将她迎了进来。

沈哲站在客厅，戴着副金丝边框眼镜，双手背在身后，嘴角噙笑看着她。

“怎么样，爸，这个惊喜你喜欢吗？”他毫无芥蒂地叫着沈意存，语气中带了些轻佻和浪荡。

宁时歌默不作声地看着，发现一向不怒自威的沈意存竟然没说什么，而是微微点了点头，挺着背脊往餐厅走去。

没过多久，沈意存端了一杯水出来递给她。

沈意存从来不会在这种琐碎小事上亲力亲为，宁时歌心中一阵反常。

她皱着眉头接过水杯，径直说明自己的来意：“不知道您听您儿子说了没，我是为了陆阿姨才回来的，您别指望我会留下来，也不用为了面子刻意做这些事情。”

她将“儿子”一次咬得极为标准清晰，一旁挂着笑意的沈哲脸色一僵，连忙正襟危坐。

沈意存面色平静，并没有被她的出言不逊惹恼，稳稳端起一个老练企业家的深沉和精明，双手在身前交扣：“时歌，这些年沈家确实对你有所亏欠，你心中有怨也是正常，我能理解。但是时歌，我没有孩子，以后沈氏就是你和小哲的，我希望你们俩能好好相处，你懂吗？晚点让他带你去看看雪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