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沙洲冷(1 / 1)
那天我回来,爸爸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夕阳爬窗进来,将他的孤影拖的老长。我本来打算就那样走过去,可是终究不忍心,走进去说道:“爸爸,我回来了。”
爸爸有些迟缓的抬起头,眼珠子使劲转了转,说道:“对不起,如枫,是爸爸做错了事。”
他从书桌后走出来,忽然向我深深弯下腰去,说道:“我听说西人那边,讲究人人平等,表示父母做错了事,也须得道歉,何况是你的一辈子!”我惊得捂住嘴,心却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眼泪刷的溢了出来。
我们的婚礼定在元旦,据说是新年新气象,新人新局面,城里已经在隐隐传言,婚礼完毕后,李慕鄞就要正式通电南北,继任李氏大帅之位。
冬日的午后,太阳暖洋洋的,我坐在秋千上,膝上放着一本书,脚一点一点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或者说,我什么也不愿想。
秋千轻轻荡起来,我回过头去,身后一个青年,与满庭花草立在一处,当真是芝兰玉树一般,他略略忧郁的面色在我回头那一瞬,仿佛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漾起点点涟漪。正是顾世伯的儿子,顾霜剑。
“小顾哥哥,”我站了起来,说道:“伯母不是说舞会第二天你就回老家祭祖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霜剑看了看四周,说道:“刚刚,我爸妈不知道我回来了。”
我心中明白,必然是顾世伯猜到了什么,所以才找了个理由急急忙忙把他送回川西老家拘了起来。
他目光炯炯看着我,说道:“小九,你想不想离开上京,去花旗国。”
我心砰砰乱跳了起来,但是,很快,就沉了下去。我摇摇头,说道:“我不去。”他急了起来,抓住我臂膀道,语气急促而焦虑,说道:“还记得你通信中跟我说什么吗?你说你学成归国,你要做一个独立、自主的新女性,你要让更多的人关注妇女地位,让更多的女童进入学堂,让更多的女性走出家门。可是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在屈服,你在屈服权势,你在屈服家庭,小九,这是你吗?”
他痛苦的抓着头,又重复了一遍:“小九,这是你吗?”
奇怪的,我想起了那日离去时,李慕鄞说过的话,他说,或许我可以令他相信,相信骨肉之情。
或许,他是笃信我别无选择吧。
“小九,小九?”顾霜剑摇着我臂膀,他焦灼的看着我:“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你生我气了?对不起,我不是指责你,我知道,你是被逼的,你放心,我带你走,我们悄悄走,只要快,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赶到津口,然后上花旗的铁达尔号。明天早上,就是李慕鄞知道了,他也不敢也么样。”
我看着他,轻轻道:“可是伯父伯母,我爸爸妈妈呢?”
顾霜剑皱皱眉头,“他们一个是大帅府总参,一个是上京警备戍司令,我不相信,李慕鄞现在有本事斩了自己的左臂右膀。二少可是还活着呢,他才是大帅内定的继承人。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不然,他为什么急着娶你!”
我将他的手一点点掰开,“可是我赌不起。”
三年前,他轻轻在我耳边低语时,我就知道,如果我做不到与他完美演出,倒不会被他一枪打死,但是必然会被他当做对抗追杀者的人肉盾牌。与一个狼人比狠,我比不过!
“小九,你跟小顾走,爸爸妈妈不用你管,你这样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妈妈从旁边走了过来,她这两天骤然瘦的厉害,衣服穿在身上,都有些空荡荡的,以前她总是嫌自己发福不好看,可是我觉得她那时候真的最漂亮。
我听到前厅有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声若洪钟:“小剑妈妈一听说一个大活人不见了,立刻急得心脏病都犯了,这不,我才从医院赶过来。”
只见爸爸陪着一个体貌魁梧的人大步流星的走进来,他站在后园台阶上,叉腰一指:“你个臭小子,还不赶快滚到医院看你妈,若是你妈这次有个三长两短,看老子不剥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