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此身非我有(1 / 1)
妈妈怕我一个人寂寞无亲,叫司机杜伯的小女儿阿好过来陪我,我无事便教她西文打发时光。咏姨送了点心进来,刚刚烤好的克拉芙提散发着淡淡的杏仁清香,暗红的樱果点缀着煞是可爱,令人食指大动。
阿好便说:“小九,是你爱吃的唉!”因为怕我难养活,从小家里所有的人都被妈妈叮嘱过一律叫我小九,咏姨为这个当初还有些意见,但是阿好算是我娘家的人,况且我们也不出去,她也就提醒了一下不好再说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被关在金丝笼里的鸟儿吃的自然金贵了,不过难得官邸的厨子甚是地道,若是在我家里,吴妈就觉得去了樱桃核烤得吃起来岂不是更方便,至于味道,她还非常自信的说道:“我可以加点杏仁粉不是就好了嘛。”
我坐好叫道:“咏姨。”咏姨肃手道:“夫人。”她这个人简直仿佛从逊帝身边来的,极是规矩。我也不白费功夫去让她随意一点,就像她也拿阿好没得办法一样,开门见山道:“你去对李慕鄞说,我要出去工作,如果他再限制我出门,我下次见到记者就说,他歧视压迫妇女,告诉他,我说得出做得到。”
咏姨迟疑了一会,说道:“我会转达夫人的意见,不过,夫人……”
我第一次打断她的话,然后说道:“就这些,麻烦咏姨了,你下去休息吧。”
咏姨看了我一眼,退了出去。
我没想到第二天李慕鄞就过来了,我从花房新剪了玫瑰回来插瓶,看见他松松垮垮坐在客厅里,听到我进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真真一个恶客。我停在客厅中间,居高临下看着他。说道:“不是井水不犯河水吗?你跑过来做什么?”
他随手翻着画报,头也不抬道:“不是井水不犯河水吗?你给我传话做什么?”
我噎了噎,不和这个野蛮人计较。转而进入正题:“李慕鄞,根据国民法第七条第三例,女性拥有同等的学习和工作的权利,难道大帅不觉得需要我以身作则,支持你的新政吗?”
他坐直身子,神色一派认真,说道:“夫人所言极是,然后敲了敲桌面,这是秘书室给你拟订的最新工作计划。”
咏姨拿到我面前,我瞥了一眼,最上面的赫然是小年夜的晚宴,显然是全城政界名流贵媛第一次在官邸的盛会,意义自然不同,想必是衣香鬓影,风云际会。另外还有我和他新年共同出席的政界场合,中间的就是城里时下兴起的慈善拍卖会,便是我参与拍卖的物品后面都有备注。
我偏过头,说道:“我会自己找好工作,我不只是你的……”我硬生生将妻子两个字吞了回去。这两字于我不啻是文明的耻辱。只听他声音一冷,说道:“你的工作,就是做好大帅夫人。而这些,是你必备的工作内容,已经够你费心劳力了。我们结婚即将一月,你也该露露面了,如果需要人手,吩咐咏姨或者阿照就可以了。”
或许他当初说的是,他就是需要一个出身良好,受过西式教育的名门闺秀,陪着他在这名利场中挂着礼仪式的微笑翩翩起舞。在他的眼中,我或者更是一个拿的出去的摆设,一个配合得当的布偶。我只觉心中堵的慌,伸手将那蓬玫瑰朝他砸去,和这样□□自私的人讲究什么优雅什么得体简直是自我虐待。我昂着头,大声道:“如果我不呢!”
那束玫瑰还没来得及散开,就被阿照一个漂亮的动作好好的给收起来。我白了他一眼,他高大沉默无趣的就和外面冬日街道上的梧桐树没有什么区别。
李慕鄞大概被我当着这么多的人下了面子,心里不痛快,面沉如水,渐渐都要结起冰来。我心里却是十分痛快,他以为我是淑女名媛,便是一个微笑也要对镜练习无数遍做到恰到好处那种,我偏偏就不要他如意。我已经嫁给他,他能怎么样?爸爸是他的岳父,他怎么会容许自己亲近重要的人有不利的消息传出,他还有什么好拿捏我的。
后悔去吧!我心里不无恶意的想。
李慕鄞霍地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他高了我足足一头,我昂首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想着在国外时,教授说的我们要有直面邪恶的勇气,那么才有打败邪恶的可能,心里不断给自己暗暗打气。
我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李慕鄞的眼睛在我面前渐渐放大放大,仿佛雾气初散的海面,慢慢露出潋滟深邃的水光,那水光深处,仿佛还有一个人,我定睛一看,发现那人似乎还在看着我,我正想着那个人是谁?听的头顶上有人语气轻谑:“夫人若是再这样双目漉漉看着我,我只怕又要情不自禁了?不知道夫人是不是和我一样怀念三年前异国街头那深情一吻?”那声音要多暧昧就多暧昧,仿佛无比怀念一场香艳的□□。我脑中轰有什么炸开,目瞪口呆。
李慕鄞居然笑了,笑了,可是我觉得那简直比他冷着脸还恐怖。阿好又是惊愕又是好奇的看看我,又看看李慕鄞,一副恍然的样子。咏姨那端着的脸也撑不住了,那兴奋的眼神后天知道她都想了多少故事。就是那个死沉沉的阿照,也微微张开嘴巴,然后迅速低下头去。
李慕鄞从我身边走过,他停了一停,俯下头来,明明是耳语的样子,说的却是人人都听得见,偏那语气还是柔情款款,:“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在外面,你是我的夫人,若是你做不到,有些事,我就要做到了。”
有轻轻的气流从我耳后吹过,我的脸一下子更红了,这个**,这个无赖,还没等我骂出来,他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客厅里得气氛一时有些诡异,我简直觉得今天是丢脸丢到家了,没法做人了啊!闷头以最快的速度跑上楼去,将自己恨恨摔倒在云朵一样的被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