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点点关州旧事(1 / 2)
我们二人来到了慈密在边关购置的一套比较破旧的房子,每当他父亲对他不满的时候,他便一个人在这里寻找片刻的宁静。
“你那一个人在这不害怕吗?”我帮他卸下昏死过去的冯安居。
“心中有光亮,即使在最深的夜里也是闪闪发光的。”他平淡的给我讲起那时候的事。我
们二人将冯安居捆绑好之后扔在仓库里面,给他嘴里塞上了一块抹布。
我们二人借着月光坐在外面的席子上仰望着星空。
“那时候的日子真的很美。”
他嘴角不经意扬起幸福的笑容,向我讲述那时候的故事……
慈密是钱父四五十才得的一个儿子,只是当家主母却早早离世,他有记忆时便是由亲生母亲周氏姨娘照看,但迫于家里的规矩不能管周氏称娘,只能管逝去的主母付氏称作母亲。
但是不知是不是这一层关系周氏与他并不亲近,钱父迫于年龄的压力将所有期望都寄托给了慈密,父亲严厉且母亲过于无能他只觉童年像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一样。
只要功课稍稍有失误,他的父亲对他轻则训斥重则打骂。
在一次惩罚中的他实在不忍父亲的打骂便夺门而出,小厮在后面追了很久都没有追上,那时小小的他想着要永远永远那个冷冰冰的家。
他边跑边哭了很久,终于跑到了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村落,那时他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迷路了。
农家孩子几几成群看到一个穿着华贵的小孩站在原地,一开始只是冷嘲热讽,后来见他不反抗变的愈演愈烈成了扔石块上前推搡。
那时的慈密年纪太小,再加上平时父亲对他的打骂,早已让他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任由他们欺辱。
“住手!”远处一个年纪稍大的孩子冲他们这里喊道。
孩子们一听这个孩子的声音便都一窝蜂的跑开了,只剩慈密一人呆呆的躺在地上,满身的衣裳都被土给弄破了脸上也脏兮兮的,即使这样但仍然还是是不哭不闹。
那个男孩走上前来伸出一只手扶起慈密。
慈密说那时只感觉这个男孩全身散发着光芒,那么耀眼那么夺目……
“你娘呢?”男孩弯着腰拍了拍慈密身上的灰尘。
男孩后背带着个斗笠,背着一筐子草和一把锄头,黝黑的脸上却笑的如此的诚挚且温暖。
慈密被人欺负却不敢哭,是因为平时父亲会因为他的哭泣更加用力的打他。
这么些年他终于见到了一个终于肯为他出头的人,便将心里的委屈全部发泄了出来放声大哭起来。
“哎呀,爱哭鬼!”男孩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蹲了下来给慈密擦眼泪。
慈密哭过瘾之后稍稍平息之后,男孩见状便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问道:“那你知道你家在哪吗?”
慈密大口喘息红着眼眶说道:“我从家里跑出来了,但是我不知道家在哪了。”
男孩抬头看了看天,低下头有些担心且温柔的说道:“天也快不早了,先和我回家吧。”
慈密没有去处,只好点了点头。
于是他牵着男孩的手二人伴着夕阳向村落中走去,他从未感到如此心安只觉得像是有了依靠又像是有了家人。
回到家中男孩的母亲责怪他道:“为什么捡个孩子回来,家中的粮食哪里还够再养一个孩子。”
慈密站在一旁不敢说话生怕惹得人家不高兴,晚上将他扔出来。
男孩笑着将农作的工具放到墙角,坐到炕上抱住了他母亲道:“娘别生气了,明天我就带他找家在哪。”
他母亲本是生气的但是又被男孩的举动弄的笑也不行气也不行,男孩母亲无奈道:“哎呀你!”
随即男孩使劲亲了一下他母亲的脸颊道:“谢谢娘!”
慈密很少见过周氏笑,也从没见她因为慈密而妥协过,这个场景给了他很大的感触——这才是家,这才是母亲的感觉。
男孩随即拉着慈密的手将慈密带到屋外玩耍,男孩的母亲在屋中冲外面喊道:“州儿一会儿别忘了回家吃饭!”
他连忙应和道:“知道了,娘!”
他们二人来到外面的土地上,男孩画了几个方块一样的东西在地面上然后递给慈密一个石块。
“你先来吧。”男孩开口道。
慈密从未见过这种东西,便摇了摇头说自己不会玩。
男孩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哪里会有小孩子不会玩跳房子的?”
不过男孩随即叹了口气并且摸了摸他的头,在他身后抱住他指着前面的方块,耐心的讲解着这个游戏的规则。
“那是我唯一会玩的民间游戏。”慈密微微蹙眉道。
那天他玩的很尽兴,晚饭虽然只是简单的野菜面,但是他和男孩两人吃的有滋有味,这比他在家中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可口。
期间男孩的母亲问慈密的名字:“你叫什么?”
“我叫钱慈密。”慈密放下手中的碗筷毕恭毕敬的回答着。
他的母亲轻轻点头道:“看起来像是个富家少爷,衣服说话和吃饭有规有矩的。”
慈密很少听到父亲和其他人对他的夸赞,虽说他的母亲可能只是随便提起的但是对慈密来说产生了非常深远的影响,以至于他今后不管做什么事情他都是规规矩矩的。
一旁的男孩也打趣道:“娘你太偏心了,都不说夸夸州儿。”
这时男孩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忘了说了,我叫何关州。”
慈密听到他的名字心里想,这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不像他的名字和女孩子的一样。
慈密等了半天都还没在他家里面见到他的父亲,便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令父呢?”
这时他的母亲突然沉下了脸,然后站了起来开始收拾着碗筷像是在躲避什么问题。
何关州紧张的将慈密拉到一旁小声对他说:“这个在我们家不能提,我父亲过世了母亲很伤心。”
关州见慈密是个内敛的孩子怕他自责,便转移话题问道:“你家里呢都有谁?”
慈密前一秒还在因为自己的失礼感到懊恼,下一秒听到这个问题也来不及懊恼,他歪着头想了想道:“母亲去世了,但是我的亲生母亲还在,父亲也健在。”
他摸了摸慈密的头有些怜惜的说道:“他们找不到你该多着急啊。”
他当时说的什么,慈密说他一点都没听进去,只是那一刻他只看到关州那双宠溺温柔的双眼。
晚上快要睡觉的时候慈密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关州问道:“密儿怎么了?”
慈密回答:“我睡不着……”
“那你在家的时候,睡不着的时候都干什么?”何关州躺在炕上望着土墙垒砌的屋顶。
慈密翻过身来和何关州一起趴在床上说起话来。
“我爹说,睡不着就背诗。”
“背诗?”关州的语气中有一丝惊讶。
“那你都会背什么,我想听听。”关州问道。
“好多。”慈密在空气中比划。
“比如你的名字应该是取自诗经中的诗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慈密一本正经手指画圈道。
“那是什么意思?”关州很是感兴趣,他还从没听过母亲解释过他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先生说我长大就知道了……”平时先生都告诉慈密诗句的含义,但是说到这个却推三阻四的。
“我也想上学,但我们家没钱送我上学去。”关州有些失落的说道。
那时慈密只觉得关州是个很好的玩伴,他便一人擅作主张:“等我爹接我回去,我求求他让你和我一起上课!”
“太好了!”关州眼中此刻尽是喜悦与兴奋。
就这样两个人就默默约定好,以后要一起在一起读诗一起学习。
第二日家仆顺着慈密逃跑的方向找到了慈密,官府以为是何关州故意抓走他便要打他板子,这时慈密连忙出来澄清其实是他们收留了他。
慈密的父亲也匆匆到当场,只是一直黑着脸半天没有说过一个字,他向来是怕父亲的所以一直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观察父亲的神色。
待到最后真相大白之后,钱父拿出几锭银子象征性的给了关州一家作为补偿。
慈密知道自己犯了错误父亲定是不会答应,但是他还是下定决心想要赌一赌,于是他便跪下求父亲让关州和他一起上学。
钱父心里本来就因为慈密的逃跑而耿耿于怀,如今听到他还敢提要求便不顾情面直接一脚将慈密踹倒。
“孽障!”
说完钱父拽着慈密的衣领向马车走去。
一旁的关州见慈密被打心中愤愤不平想要上来帮慈密,但这一次却被家丁直接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不过虽然这件事情一直是小慈密心里的遗憾,但是他仍不后悔那一日跑出来——
遇见他。
此后的日子里他有了心里寄托,再也不惧怕父亲的责骂殴打甚至有一次还当面笑出声来,因为他在某处还有一个“家”。
几年后他长大些,只要一有出门的机会就带着书本来找关州,何母已感念慈密顾念旧情肯借书给关州看,已经不胜感激只觉二人情谊深中便再无其他。
那时候,在乡下只要多加留意便能看到富家少爷和农家小伙二人就坐在林间拿着古籍共同赏读,有时或者在村落间的石头上,或者是庄稼地里的阴凉处,读到深处二人甚至还会相视一笑。
每当钱父发现慈密偷偷跑出去的时候,便会罚他在家中闭门思过,换做从前慈密心中定然诸多不悦,但是现在的他有了自己的事情要做。
闭门思过时他会静静的坐在庭院的走廊里,伴着竹林风声抬笔写下所思所想和那个他。
钱父在为数不多的奖励里,为了鼓励慈密得到先生表扬,便答应了他提出的很久的请求——将关州带回家中做书童。
慈密见到父亲终于肯让关州做他书童不知心中有多高兴!
其实这一切的功劳都应该归功在关州身上,若不是他一直督促慈密学,那他肯定不会进步。
他们二人在一起听先生教课,课下便一起学习读书,一起吃饭又一起休息,嬉笑玩闹做着孩子应尽的义务。
在春香中画作,在雨夜中聆听,在冬日里赏雪,在夏日里捕蝉,日子过得很快,两个幼稚的孩童长大成了青涩的男孩。
慈密对关州越来越依赖,而关州对他也是越来越贴心不随着时间而消退的情谊,两个人越来越形影不离。
关州虽是书童可他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再加上本就生的好面庞,更是得到了大家的喜爱。
但是每当看见有女孩子给关州送礼物慈密知道后便会大发脾气,最后关州为了安抚慈密便会将礼物退回去惹得小姑娘伤心许久。
但是慈密为何不愿让别人也喜爱他,他当时也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
若说为什么关州为什么会把礼物退回去,按理说他向来都是最替别人考虑的那个,心细如线的关州为此还苦恼了许久……
那日屋外下着雨,慈密知道关州被其他人拉了去不知道做什么,他像往日一样无聊的带着伞坐在后院竹林石亭里面等着关州回来。
没过一会儿关州顶着雨便往庭院中走,慈密看到了关州高兴的带着伞冲进了雨里。
“关州!”慈密的兴奋的喊道。
关州看着在雨里向他跑来的慈密却没有往日见到他那么高兴。
慈密赶紧将伞打在了关州的头顶问道:“你怎么了?”
关州低下头有些犹豫的问道:“若是有女子向我告白该如何回应?”
那一刻慈密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脑子里面嗡嗡作响,实在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慈密心想他再也不能独占关州的温柔了。
那一刻慈密就连拿伞的力气都没了,伞直直的掉落在地面上,两个人就这样淋在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