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难为(1 / 1)
李庸得了这两千两银,先是和李廉把欠下的债还清,还余八百多两,兄弟两个一商量,都觉得这笔钱应该还给周素贤。想当初还是她暗中出钱把大房的田亩买下,这才保住了祖产。
原本李庸也是这个意思,与李廉商量乃是尊重兄长之意,这会自然是乐意的。甫一回到家中,便将银两交予周素贤,又道这是填补她当初买地的钱。
周素贤生怕李庸做了甚么不法勾当,暗忖他与人写文章也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事,这么一大笔钱凭空出现,连忙追问这钱的来处。
李庸牵她的手往床边坐了,道:“说了不许你恼!”
周素贤想到他昨日吃醉之事,这些日子又时常晚归,种种异常令她心中不安,然而面上却含笑道:“竟还这般神秘!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得来的,既是正经所得我怪你做甚!”
李庸听她说话俏皮,遂将聚宝斋事情始末与她道来,至于这些日子暗中忙活之事则几字略过。
周素贤这才抚了抚胸口,瞅他一眼嗔怪道:“这钱既来得光明正大,怎地怕我责怪。”又一想赚的乃是平绍的钱,心中着实畅快,抻出大姆指连声赞道:“相公实在厉害,能一眼就相出那幅画的不凡之处,简直独具慧眼,这银子赚得妙!”
她欢喜的表情不似作伪,李庸暗悬的心落地,不由笑道:“这也是有几分运气在里头,想从前我替人写字临摹画作,当时不过是苦于手上没钱赚些辛苦费,不曾想几年下来于书画一道上却是真正受益菲浅。”
周素贤心思玲珑,知他说的不尽详情,但李庸能用这般阳谋机变的手段回击平绍,心中其实很是欣慰的;反之若是李庸为了护她而不择手段报复,她焉能安心?又想起若非当年郑氏刻薄于她,李庸又怎会替人作书画暗中接济自己,可见这世间事真的有因果一说。
仿佛是知她所想,李庸紧握她的手,道:“你放心,礼义兼耻大事大非上,非是不可为,而是不能为,我知晓分寸。”
周素贤分外满意,暗忖嫁给这样一个省心的相公,实在是福气!她把银两收进钱匣,笑嘻嘻道:“既如此,那我就不客气啦!这笔钱先存在我这儿,等明年年底你上京春闱,再予你做盘缠用。”
李庸见她仿佛断定明年秋闱必高中似的,心中欢喜得紧,故意愁眉道:“若是秋闱不中你会失望吗?”
周素贤丝毫不介意,笑盈盈瞅他,道:“只要咱们尽力了,中与不中都没甚关系,你还这么年轻,咱不怕。”
李庸心中略微感动,往她面上香一口,道:“这几年难为娘子明里暗里帮补家用,你放心,我一定要替你挣一副霞帔回来。”
竖日,李庸往府学告一日假,回临江县把那七十几亩的地契过户,办妥后又匆忙赶回来,正好和李廉一前一后归家。兄弟两个早就商量妥当,因此在晚饭前将地契奉给父母,李伯忠和郑氏两个惊得双目睁得老大。
想当初她们两口子灰溜溜地从桃李村出走,虽然卖掉祖产之事并没有几个人得知,但此举无疑是败家子行为。人离乡贱,李伯忠和郑氏未必没有后悔当初的所做所为,原本以为要等李廉兄弟中举后,再想法子买回祖产,不料这才过去几个月,他兄弟二人便将田产买回来,如何不令人欣喜若狂。
李伯忠一改多日来的颓废,满面红光的笑道:“我儿实在厉害,祖宗保佑,总算叫我有颜面面对列祖列宗了!”郑氏亦在一旁抹泪,看着立在堂上的儿子们,心底既欣慰又倍感骄傲,并附和丈夫的话,道:“无债一身轻,便是这会回桃李村去,我也不怕遭乡邻指指点点,这可真是老天保佑。”
见她两口子把这事一个归功于祖宗,一个感恩于上天,并都把自己的脸面摆在第一位,也不如何关心儿子们是如何赚钱还债的,周素贤不由暗暗好笑,不愧为两口子简直一个德性。
这时李廉便道:“以后要辛苦爹娘了!我和四郎七郎要一心举业,只怕顾不到这上头,往后家中有了进项,儿子的意思是,就不要珍珠和四弟妹再拿嫁妆贴补家里的生计了,只要爹娘好生打理田产,我和四郎每月赚些家计,咱们家长此以往,只会越发兴旺起来。”
李伯忠和郑氏双双对了个眼神,欢喜的眼神一窒,这才知道他兄弟二人打的主意。郑氏暗忖莫非是两个儿媳不愿再贴补家用,索性拿一笔钱出来把田产买下好一劳永逸?暗暗睃了一眼二人,心中算了笔账,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只是周素贤和吴瑞玉也是一脑门子的雾水,但李廉眼下能替她们妯娌说话,这却是再好不过了,二人相视一眼,若是就此停了对家计的帮补也好,省得郑氏时不时就拿她们当肥羊宰。
不过场面话还是要说的,吴瑞玉上前轻扯李谦的袖子,面露惊诧道:“相公说的哪里话,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事,哪值得这会在爹娘跟前特地提起。”又觑了眼堂上的公婆二人,暗暗与李廉使眼色。
吴瑞玉的话旨在提醒李廉,虽说他此举乃是一番好意,若因此叫公婆误以为是她们在背后唆使,那岂不是好心做坏事。
李廉如何不知父母的秉性,与她使了个稍安勿燥的眼神,正要开口时,不料郑氏早已朝李伯忠暗暗撅嘴,李伯忠立即回味过来,在谋儿媳的嫁妆这一点上,两口子显得分外有默契。
李伯忠详装咳了声,抢先出声道:“虽然田产已买回来,但已经过了秋收,若是要等有出息还得看明年的收成,这时间可不短,家中情形想来你们也是知情的,莫非要叫一家老小在这期间喝西北风去?”
李廉摇了摇头,先把吴瑞玉扶到一旁坐好,折身对父母正色道:“先时家中生计艰难,那会她二人拿钱出来贴补家用是为懂事孝顺,但眼下家中田产已回,我和四郎已还清债务,若是再要她们拿钱出来,儿子们实在没脸,况且我和四郎每月依然会拿些银钱回来用作生计,只要家中没有大笔的开销,想来渡日并不难。”
这话却是实情,李伯忠一时想不出如何驳斥儿子,不由面带讪色看了眼郑氏。
郑氏暗怪丈夫无用,只好亲自上阵。姜还是老的辣,她扫了眼两个儿媳,眼戳戳地望着二人别有用心道:“那依你们的意思呢?”又叹气,“说话如此,但只眼下七郎和三娘子都大了,我正在愁哩!这一嫁一娶,费的银钱实在难说了……”
周素贤暗中摇了摇头,郑氏打的甚么主意她心知肚明,又岂会上当,况且李庸兄弟两个用心良苦,她又岂会拆他们的台,便故意往李庸睃去,道:“儿媳做不了主,一切听四郎的。”
郑氏暗恨她狡猾,心中越发坐实了先前的猜测,又去看吴瑞玉,不阴不阳道:“想当初若不是为着下聘礼,家中也不会举债……”
吴瑞玉此回真切体会到郑氏的翻脸无情,不论你待她从前如何贴心巴肺,真到关健时刻便能把这些好都抹平。她摇头苦笑,不软不硬的回道:“儿媳实在不知情,若当初知晓家中借债下聘……”顿了顿,瞅向李廉,面上适时的带了些羞愧之色。
郑氏不料两个儿媳都借驴下坡,实在恼恨,但当着儿子的面,肯定是不能扯开嗓子责骂一顿的,但心中的怒意是止都止不住,连连摇头叹气,道:“儿大不由娘,我能说甚么呢?”
李廉一下不知该说甚么好,好端端的事情往往总能叫郑氏搅得一地鸡毛。李庸看兄长这情形,连忙插话道:“过去之事还提它做甚!爹娘应该向前看,总归有我和大哥,家中实情如何,七郎和三娘子的嫁娶便怎样来,总不能还打肿脸充胖子,这种事可一不可再。”
一句“打肿脸充胖子”的话,彻底令郑氏和李伯忠脸上挂不住。郑氏一噎,瞪一眼儿子没好气道:“你当我和你爹这么做是为了自己,那还不都是为了你们!”
李廉不欲弟弟一人背锅,急忙附和道:“咱们和人结亲,除了看家势还要着重对方人品,爹娘若真为弟妹们考量,不妨延后一两年,待我和四郎中进士,弟妹们的亲事也有选择的余地,此时谈嫁娶资财委实尚早了些。”
李伯忠看得长远些,深知此时得罪了儿媳没任何的好处,只好做起和事佬,抚须道:“大郎说得有理,咱们家也不那等刻薄人家,没有一直用儿媳嫁妆的道理,眼下祖产能买回来,实在是他们兄弟能干,待他们做了官,还怕三娘子没有嫁妆不成?”
周素贤看这两口子唱起了双簧,如何不晓得郑氏这是惦记上她和吴瑞玉了,只怕打的就是要她们妯娌帮三娘子出嫁妆钱,心中简直鄙夷连连!与吴瑞玉碰了碰眼神,二人暗中递了个无奈的苦笑。
原本在一旁安安静静听大人说话的李青娥忽然碰了碰郑氏,含了两分委屈与郑氏摇头。郑氏了然地拍了拍女儿的手,一副大有为嫁妆之事要好生与儿子们掰扯的意思。
李嬷嬷在一旁看不过去了,暗叹这两口子没一个是着调的,只好小声提醒郑氏,道:“这笔钱不是小数目,太太很该问问来源才是,若是他们兄弟能干,将来何愁不能替三娘子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哩!”
只是当郑氏和李伯忠得知乃是李庸无意中发的一笔财,两口子面上期盼的表情顿时就垮下来。也不消人劝,郑氏一副生怕被人抢走的样子,连忙把地契收妥当。
周素贤见此扬声一唤,刘妈动作利索的就把晚饭端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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