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良缘(1 / 1)
这日李庸却回来得晚了些,掌灯时分方才归家。这时节一入夜便寒风瑟瑟,李庸挟裹着一阵寒气进屋,周素贤连忙替他解身上的书袋,又扬声唤伍娘子开饭。
屋里摆着炭盆,李庸搓了搓手,见她今日并未像往常一样忙活,又看她眉眼含笑的模样,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暗忖郑氏应该没有为难她吧!虽这样想,还是张口问起今日自他走后的情形。
周素贤端水与他净手,如何不晓得他是甚么心思,心中微暖,笑着摇头道:“婆母今日待我甚为和气,你莫瞎想。”但凡扯到郑氏,总归不是那么令人愉快,委婉把话题一转,随口问起他今日怎地晚归了。
说起这件事,李庸想到下学后教授留他下来所说之事,一时有些张不了口,便道:“先用饭吧,一会我和你说。”
原本周素贤不过随意这么一问,但看他的神情流露出几分慎重,暗忖还真有事发生不成?遂笑了笑并不追问下去。
小环在榻上支了张小几,屋里暖意融融,夫妻两个盘腿对座用饭。今日她亲自下灶房整治酒菜,晚饭自然丰盛,小几上依次摆着萝卜炖羊肉、水煮鱼、菱角蒸排骨、三鲜汤等费功夫的菜。这几样都是他爱吃用的,她笑着起筷布了一块羊肉放在他面前,昏黄的灯下,一双眼晴仿佛新月一般明亮。
李庸心头生出千般不舍来,暗忖教授莫非是看他不顺眼,这才给他派了个要离家的差使不成!
“快尝尝看!”她扬起一道甜笑,道:“这道菜乃是按婆母的做法,只是各人手法不一,你从小吃到大,也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难得她今日柔情款款,不再弄甚么劳什子酒楼的事,李庸遂丢开心事,起筷尝一口。羊肉炖得软嫩可口,咸香鲜辣,比之郑氏的手艺来还要好吃些,他连声称赞,这会也真是饿了,起筷用行动证明这一桌子的美味委实可口。
周素贤暗中感到愧疚,这些日子忙活起来便顾不上那许多,想来他嘴上没抱怨,心里只怕是不乐意的。冬夜寒凉,来上一杯小酒最是惬意不过,素手与他斟一杯温热的酒水递过去,又劝他慢些用。
夫妻两个你来我往甜蜜得很,一餐最寻常的晚饭吃出了温情脉脉的味道,这大概是每一个在外奔波的男人所向往的家吧!看小环把小几撤下去,屋里成了二人的小天地,他一把将她拥在怀中感叹道:“这日子便是神仙也会羡慕吧!”
她亦生起同样的感概来,幸福来得不太容易,便特别的知足,生怕有甚么未知的变数搅乱眼下得来不易的美好,便拿一双璀璨星目瞅他,主动问起来,“现在可否告诉我,发生甚么事情了?”
提起这个,李庸顿生愧疚!想到夫妻二人才分家出来单过,若是他不在家中,她一个小妇人如何独自渡日,心中十万个不放心,想要说服她回老宅住些时日,但看她眉眼盈盈,这话却又说不出口,便把教授所提一事与她细细道来,“明年是大比之年,教谕的意思是,让傅教授几个老成之士带着这一界拨尖的学子往长沙府岳麓书院去交流切磋一番,时间定在三日后,年前方能归。”
还以为是甚么了不得的大事,她拍了拍胸口嗔他,道:“读万卷书不若行万里路,你们这些学子从来只知闭门苦读,须知这世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主意甚好哇!”
这话简直和教谕所言如出一辙,李庸顿时哭笑不得,轻触她的鼻尖苦笑道:“咱们才分家出来,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又咕哝一句:“我舍不得离开你”
她双颊生晕,心中何偿舍得分离,但晓得他并非是个儿女情长之人,向来把科举仕途之心看得重,且李庸的自负刻在骨子里,这一趟出远门,对他开阔眼界修心敛性想来是极有帮助的。略一思量,为了安他的心,便详装洒脱得很,道:“你不在家我便关门闭户,直至你归来,况且家中有伍娘子一家,我不惹事,想来事也不会来招惹我的,你该对我放心才是。”
李庸如何能放心,对平绍那厮他就从来没有放下戒心,暗道此次出远门,若是那厮趁虚而入或是使甚么诡计,到时周素贤该怎么办?这般一想,便觉得劝她回老宅暂住一些时日是个极好的主意,只是他们好不易才分家出来,又提回老宅去,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周素贤向来心思玲珑,早已猜出他的为难之处,便体贴的笑了笑,道:“若相公实在不放心,说不得我只好舔着脸回老宅叨扰一阵了,依你的意思呢?”
他自然看出她的体贴,心中略为歉疚,但和她的人生安全比起来,他认为很有必要。亲了亲她的鬓角,连忙安抚道:“贤娘,我知道又要委屈你一阵子了,待我回来后,咱们再也不分离,若是明年秋闱得中,我便带着你一块儿上京,以后我在哪你便在哪,你说好不好?”
她却看得开,眼下分家的名份已定,再回老宅又不在一口锅里吃饭,想来和郑氏之间少了许多不必要的接触,凡事只要忍一忍便过去了,左右不过是两个月的事情。她点点头,揽他的腰半真半假的撒娇,“一个人在外头莫要拈花惹草,若是惹了风流债我可是不依的。”复岔岔瞅他,直交待:“甚么红袖添香夜点灯,樊素口小蛮腰之流,即便是人家诚心相送,你也不能收,不仅不能收,就连看都不能看。”
她吃起醋来简直霸道蛮横得可爱,不像一般的女人故作大方,他就爱她这幅直爽劲,不肖多言,径直吻上她的唇以示对她的忠诚。
外出游学是大事,李庸肯定要和父母相告一声,因此第二日和周素贤再次回一趟老宅。郑氏两口子听说儿子要远游,自是舍不得,但为儿子的学业计,再不舍也要放他出门。因此李庸提及他不在的时候,让周素贤回老宅住一段时日,郑氏二话没说便点头应允,还道:“她一个妇道人家,单独在家总归不是个事,回老宅来再妥当不过,你放心,再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我必会好生照顾她。”
李庸朝周素贤看一眼,他的意思她懂,便盈盈上前与郑氏道谢,又道:“多谢婆母看顾,那儿媳便回来叨扰一阵了。”
郑氏罕见的给了她一个好脸色,较之昨日待她的态度简直不要太好,弄得周素贤暗暗咋舌不已!思忖郑氏这会怎地如此好说话,便朝吴瑞玉看一眼,妯娌两个眼神相递,周素贤便知这里头有故事,但这会不好作问,因要回去与李庸收拾行装,夫妻两个没有逗留多久便告辞。
周素贤花了两日替李庸打点行装,出门在外最怕生病,因此各色药丸备得最多,再有厚重的冬衣和随身所用之物,又把吉祥叫来仔仔细细地交待数遍,临到李庸出发前一夜,取出二十几两的碎银子装在他荷包里,另备下三百两银票缝在他贴身的里衣中,心中这才稍微踏实了些。
想到竖日夫妻两个便要分别一阵,这夜李庸格外的缠人,哄得周素贤让他为所欲为。但分别的时候总会到,第二日天一亮,李庸和周素贤便起身,先是去老宅和父母兄弟作别,再去府学与人会合。
离别在眼前,周素贤格外的不舍,一万个担心他在外头各种不适,李庸看着周素贤的身影最后化成一道微不可见的小黑点时,方才依依不舍的把车帘子放下。
送走李庸后,周素贤也未耽搁,回家把随身用的物什包好,往各处仔细察看了一下门窗,见并没有不妥之处,就命伍大两口子看家,她把小环和如意带去老宅。
她从前和李庸的屋子原本是要收拾出来予李康住的,郑氏这回竟难得大方,还是让她住回原来的屋子。人敬她一尺,便也回人一仗,周素贤连忙道谢,并趁机提出要把住宿钱,客客气气道:“既是分了家,占着三叔的屋子儿媳已是愧疚,不好占这等便宜,些许小钱还望婆母收下。”
郑氏见她只提住宿钱,不提饭食钱,便知儿媳是要单独开伙的意思,但她这几日心情甚好,只拿言语略刺道:“你不和我们一块儿吃,显见是从前的饭食不合你的胃口罢,罢了,眼下已是分家了,都由得你。”
这样的郑氏方才正常,周素贤盈盈福身,想着若是往后彼此都这样客客气气,这日子也不是那么难过的,便笑着释出善意,晓得郑氏素来看重银子,便从袖中取了个荷包递过去。
郑氏客气话都未说一句,便把荷包接下,并当着她的面打开瞧,里头约模四五两的碎银子,不过才住两个月,这般一算委实是赚了,心中略为满意,看在银钱的份上,这回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把她打发下去。
周素贤又住回老宅,最高兴之人莫过于吴瑞玉,妯娌两个像是许久不见,有说不完的话。
吴瑞玉的屋里早已备下茶点,周素贤略问候几句她腹中宝宝的情形,见一切安好,便扯上正题,纳闷问道:“也不知是否我的错觉,总觉着婆母看着较之往常不大一样了,这却是为何?”
吴瑞玉高深莫测地一笑,调笑道:“还能为着甚么事,弟妹一向聪慧,不妨猜猜看。”
这么说便是好事了,周素贤与她剥了一小碟子核桃递过去,份外好奇道:“莫非三娘子的婚事有着落了不成?”
边上的白露一拍手,对周素贤赞道:“四奶奶猜得真准,可不是么,听说三娘子遇到一桩良缘了。”
终归是李庸的亲妹妹,李青娥虽然性子不讨人喜欢,但她嫁得好不好,还是颇叫人关心的,连忙追问道:“喔,可知对方是哪一家的子弟,我瞧着三娘子眼光颇高,寻常人家只怕是看不上的。”
吴瑞玉也不卖关子了,出声替她解惑道:“平府的当家大太太有一嫡嫡亲的妹妹,嫁给了京中的高门大户胡家胡瀚林为妻,胡家算是书香世家,几年前那胡瀚林却突生变故,一场病撒手而去,平大太太便把亲妹一家接来家中调养,据我所知,这胡太太膝下育有一子一女,听说胡大公子生得是一表人才,去岁已考得秀才功名。”
依胡家这样的家势,倒的确是一门好亲事,但胡家又怎会看上三娘子?并非周素贤对她存了偏见,时下结亲要的是门当户对,这门亲事对三娘子来说,倒像是高攀了。
吴瑞玉笑了笑,往正房意有所指的瞅了一眼,方道:“个中情形如何,我亦不大清楚,但那日自你走后,婆母和三娘子出了一趟门,竟连李嬷嬷也防着并未命其随侍,两人神神秘秘的样子,归家后我瞧着婆母面上透着欢喜之情,便是三娘子也面带红晕,这之后偶尔听婆母说漏了嘴,我这才得知过几日胡家约模是要上门来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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