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惠娘(1 / 1)
郑氏归家,并未在李家引出甚么波澜,相反这回郑氏刻意低调,用过新妇茶后,便如先前李氏兄弟那般规划的,和李伯忠二人一边一处歇着,寻常也不在一个桌上用饭,更别说二人见面了,在刻意的错开后,并未出现二人见面吵架的机会。
小郑氏进门后,虽然说话处世不那么讨喜,但观察下来,也并非不是个没心机的。三日回门,李康和小郑氏在郑家住了一晚,回来后郑氏便在小郑氏和李康面前哭诉,一个人住一个宅子,虽两处有打通,到底冷清。
李康心软,又有小郑氏在旁边鼓动,于是在五月端午节之前,小俩口便搬至郑氏这边同住。
李伯忠虽发了一通脾气,但也无可奈何。何况家中的平静得来不易,见着两个长孙一日日的变样,都做阿公的人了,许是也想通了,遂不再和郑氏计较。
端午节的时候,李庸和周素贤回老宅一家团聚。这又是个难题,为了避免二老相见,女眷这桌就安在郑氏这边,儿郎们就设席在老宅。
也亏得李庸能想出这么个法子。不然一年那么多节气,轮番过下来,每回都在节日里闹不愉快,任谁也受不住。
郑氏这回没拿乔,抬手叫三个儿媳妇陪她坐席。席间就只听小郑氏叽叽喳喳在说话,一会说起荆州城里市井趣事,一会又说到她这些时日所见过的衣食住行,又到郑氏跟前逗趣,“娘,改日我陪您去吃鱼面,还有三鲜汤,怨不得乡下地方缺少物什,儿媳也是来到城里才开了眼界,这儿真是个好地方呀。”
郑氏虽有些不喜侄女的小家子气,但还是耐心听完了,继而又为她在周素贤和吴瑞玉面前描补,“惠娘自小生在乡下,自是比不得你们,这孩子着实天真浪漫,看甚么都觉得新奇,果然还是个孩子,她寻常若有些不妥当处,你们两个身为嫂子的,可要多多包容些。”
眼見鄭氏如此偏袒,吴瑞玉衹好敷衍道:“婆母哪里话,七弟妹就像婆母说的那样,天真浪漫真性情,儿媳倒没觉得不妥。”
周素贤這些時日也看到了她們姑侄的親厚,自是不會自找沒趣,也适时开口,“七弟妹朴实,自是個好的。”
见两个儿媳表态了,鄭氏拍了拍小郑氏的手交代,“多和你两个嫂子学,你大嫂书香累世出身,得了空就让你大嫂教你读书认字,你四嫂善财货,也不要嫌她住得远,得空了便也去你四嫂处窜个门子,若是讨得一两手赚钱的法子,就够你受用无穷。”
周素贤心里门儿清,这是要郑惠娘赤手套白狼呢,竟还两处都想占便宜!
吴瑞玉听到这话后眉头轻轻皱了下,和周素贤递了个眼神,二人心中都明白,郑氏还是原来的郑氏,总想着占人便宜,不过这回倒是懂得徐徐图之,不似从前手段粗暴了。
散席后,周素贤到吴瑞玉房里看了会两个小侄儿,刚满月没几日,两个小婴儿变得越发可爱,小手伸出来仿似藕节般白白嫩嫩的,实在惹人怜爱。
周素贤抱了一个在怀中逗弄,孩子似也不怕生,乌黑的眼晴瞪着你,天真又懵懂,实在叫人打心底疼爱。
吴瑞玉也抱了大儿子在怀中,看周素贤这般稀罕小孩的模样,便打趣她,“你和四叔也圆房许久了,这肚子怎地还没个动静呢?这般喜爱小孩,赶紧调养好身子自己生一个。”
周素贤随口道:“再过两年吧!眼下家中事情多,等四郎稳定下来再说。”
吴瑞玉心中明白,想到她们两口子分家出去单过,家业也都要自己挣,若不能把她们的小家安顿好,看周素贤这模样是不会先生育的。这也实属无奈。
揭过这茬不说,吴瑞玉往屋外看了眼,便小声对周素贤道:“上个月七弟妹来我屋里,当时妆台上搁着一支赤金簪,那爱不释手的模样,好在也不贵重,我便送予她戴;前几日她来看两个孩儿,又拿着我屋里的红霁瓶一副喜爱的模样,直拿到手上把玩,我也没当回事,叫白露给她送过去了;今儿一大早,又指着我这身衣裳说料子轻薄摸上去很是舒服,这回我再没出声,她便缠着我追问是哪处布庄的货,贤娘,你是知道的我向来不在乎这些玩意,但她这么个性子,也真的不知说甚么才好……”
周素贤毕竟没和郑惠娘相处过,委实不知道其人是何种品性,不曾想竟是个雁过拨毛的个性。
周素贤摇了摇头,“嫂子做的是对的,没得惯坏了有些人,这日子天长日久,今儿顺走这个,明儿顺走那个,那还了得。”说完又促狭地笑起来,“咱们婆母手上可有些好物,这些年我是连根鸡毛都不曾收到过,这回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只怕是经不住她这般缠磨的。”
这话逗得吴瑞玉也掩嘴笑起来,郑氏千挑万选,怎地挑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儿媳呢!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妯娌二人说了些闲话,周素贤便辞出来,李庸要和李廉一道破题,眼看天日尚早,她带着小环也不回家,趁着尚未署热,去布庄扯了几匹细软的棉布,打算替李庸做两身里衣。
主仆二人才从布庄出来,小环眼尖,指着前头一株柳树下的人影让周素贤瞧,“奶奶快看,那个着绯衣的不是胡家姑爷吗?”
周素贤打眼看过去,恰那头的绯衣男子转了半个头过来,不是胡文瀚还是哪个?
胡家不是在上月启程回京了吗?怎地这胡文瀚还在荆州逗留?周素贤的眉头皱得老高,那株大柳树下树阴正好,这大庭广众之下只是和胡文瀚拉拉扯扯的女子又是谁?
“我看是狗改不了吃屎,三姑奶奶那般算计,就为了嫁这么个纨绔,也不知该说甚么好!”
周素贤叫胡文瀚恶心得没了心情再逛,管他和甚么女人纠缠,这都是三娘子自己选的命,她示意小环莫再惹口舌,二人转头便走。
这件事周素贤谁也没说,便是李庸那边也都闭口不提。
过了两日,郑惠娘上门来,跟着她的小丫头手上提着两副纸包的点心,周素贤把人迎进门,好茶好水的招待一番。
郑惠娘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吃了几口茶,嘴上不停的夸赞茶香清幽滋味回甘,甚于连茶具也被赞了几句。
周素贤心知她这是老毛病又犯了,遂笑道:“并非是甚么名贵茶,不过几十个钱的东西,哪里值当七弟妹的夸。”
她四两拨千金就这样把茶的事儿给盖过去了。哪知郑惠娘毫不死心,又盯着她头上猛看了会,今日天热,她着了身嫩黄的细纱裙,上身是件月色半臂,头上便不能素了,便戴了几朵米珠串成的花簪,脑后低垂的发髻上横插了根碧玉钗,早起如意替她梳妆,便挑了对珠珠耳坠戴上。
周素贤心内不喜,面上倒是不显露甚么,小环知机,提壶又往郑惠娘的茶杯里续了回茶,堪堪遮住她打量的目光。
“四嫂着实会打扮,叫弟妹好生羡慕。”她讪讪地笑着道:“不像我,从乡下出来的姑娘,若非姑母怜惜结下这门亲事,还不知道这会又落在哪个村汉那里。”
周素贤不知她为何突生了感概,面上淡淡地回了句,“姻缘自有天定,七弟妹如今已经进了李家的门,何必再做这般惋叹呢!”
“瞧我,就是不太会说话。”郑惠娘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娘总叫我来四嫂这里取取经,偏我面嫩,这些时日看过来,深知四嫂是个和善人,今日这才冒昧登门。”
总算是扯到正题了,周素贤正色道:“那日婆母提起这茬,我还道是几句玩笑话,竟没想七弟妹是真有这种想法。”
顿了顿,她搁下茶盏,再看郑惠娘便有几分深意,“既是七弟妹有这份心,四嫂我自当帮扶的。”说罢话风一转,“不知四弟妹擅长哪些手艺,你看我,只会做些吃食,刚进李家那会要筹饭食钱,就曾做些精巧的点心去江边码头叫卖,后来又学着书上的古方开始酿酒,也不怕七弟妹笑话,旁的四嫂我还真的不会,唯有这双手倒还能吃些苦,这才能赚些脂粉钱罢了。”
她这话里有几点意思,若非郑氏刻薄,她一个弱质女子,委实还落不到沿街叫卖点心的地步,郑氏是她亲姑姑,这笔账也不是能抹过去的;还有一点,天上不能掉陷饼,想要赚钱,就得脚踏实地靠自己的双手勤劳致富,没有任何捷径。
郑惠娘虚虚地擦了把汗,虽然她明白周素贤的意思,但郑氏刻薄周素贤,她无端地心虚。只是今日来便打算好要作小伏低,求得周素贤的一星半点生财之道,遂当做听不明白,朝周素贤看过去,腆着脸讪笑道:“我一个乡下女子,就连大字也识不得几个,更别说有谋生的手艺了,这不今日特地来求四嫂指点,虽家中不缺衣少食,但我陪嫁不丰,家中的出息也不多,我……坐吃山空,我也不是个懒惰之人,求四嫂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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