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师门已经很穷了,徒儿还捡孩子回来作甚,养肥了吃?”
所谓玄门圣尊、所谓情才冠绝天下、所谓九流门师尊迟不归如是说。他脚边是一位已经没了气息的美貌女子,那女子眼睛大睁,七窍流血,死状可怖。
迟不归手中拿着一支通体鎏金的烟杆,烟杆末端坠着一个蝴蝶形状的玉坠。迟不归抽一口烟,眯眼看着脚下的女人,嗤笑一声,总是带着笑容的脸上没有丝毫怜悯。
一位白衣男子瘫倒在九流门乾清殿前的一颗老槐树下,男子身边放着一把砍的豁了口的剑,腊月朔风,男子染血破碎的衣衫在寒风里飘荡,他身上也有不少伤口,因为没有及时医治已经结了痂,周遭雪地血染如红玉。
男子左眼角一颗泪痣,双目含情似哀非哀,怀里抱着一个用小花被子裹着的婴儿,那婴儿总是哭,男人耐心的给婴儿哼摇篮曲。
因他无力,声音几不可闻。
男子气息微弱,浑身覆雪。他抬眼看着眼前手拿一杆烟杆,好以整暇的看着自己的迟不归,冻僵的身体艰难的弯下,给迟不归磕了头,低声喃喃道:“师尊……”
迟不归他赤着脚,懒洋洋的,身上搭着一件白底泼墨长衫,衣下不着一缕,长发未系,像是刚从屋里匆忙跑出,衣冠都未来得及整理。可那男子似乎见怪不怪,因为他的师尊一向如此不羁。
迟不归悠悠的吐出缭绕烟雾,长长的烟杆在纤细的手指间转了几转,看着男子怀中的婴孩,施舍一般说道:“莫要多言,取名狗蛋。”
“……”
“怎?不然叫驴蛋。”
“师尊好歹玄门圣尊……”
“师门穷的叮当响,圣尊又不能当饭吃。”
“师尊说的对。”
“起身,雪下的大,仔细院儿里的海棠被压折。”
“师尊……”
“起身。”
“师尊,他是我的儿子。”
“本尊叫你起身!”
“师尊,他是我和秦莲莲的儿子。”
“你他娘聋了?!本尊叫你起来滚去打扫院子!”
“师尊,秦莲莲虽是修炼魔道,但她为徒儿舍弃金丹、弃师门、受重罚,徒儿此生……不能负她。”
“华、三、辰!”
九流山一带本就位于混沌之地,本是盘古开天地后最后遗留的一块天地相连的无主之地,无尽黑暗。
迟不归修建曙雀台,曙雀台吸取他的灵力得以凌空而起,飘于混沌之地中央,接连天地,吸纳天地精华。
现今,众多修士修为聚于曙雀台上空,如繁星一般。其中最为闪耀的一颗已存千年,名为奔晷,是为太阳的别称,寓意为曙雀台上的太阳。奔晷即是迟不归的金丹,如今已然成了混沌之地的太阳。
乍看之下,九流一带的百姓日出而落日落而息,与寻常之地并无不同,实际上,这里并没有太阳,照亮大地的全然是迟不归。此地有四季,无灾害,且因灵力充沛,此地人往往长寿无病,久而久之,九流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竟也成为了一处玄门大城,名为九流城,别号一梦浮生。
奔晷亮而九流存,奔晷毁则九流灭。
华家世代守护这位不知活了多少年岁的迟不归,千百年来见过迟不归的人寥寥无几。
世间人们把迟不归当作神明一般供奉,建庙宇,立雕塑。迟不归是唯一一个在活着的时候就被记载在传说中古籍秘辛中的人。
世间人想,迟不归一定是位神仙,神仙又怎么会整天疯疯癫癫,三岁小孩一般吃不到糖葫芦就气的一掌把山劈成两半?
华三辰却是个例外,因他把迟不归当做一个普通人。
寻常时候,迟不归说些不入流的话华三辰总是微微一笑,像暖春三月。迟不归莫名其妙的动怒起来华三辰总是默默忍着,耐心听他发牢骚。
迟不归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活了多少年岁,因为自己不死,所以看世间都是死一般无趣,除了这个男人。
春播种,夏游山,秋葬花,冬赏雪。
这个名叫华三辰的男人,不知从何时起成了迟不归无聊世间的日与月。
可今日,华三辰似乎是来与他道别的。
华三辰用尽力气,爬到迟不归脚边,一手紧紧的拉着身旁女子已经冰冷的手,一手抱着婴儿,抬头看着迟不归,眼中尽是比霜雪更冷的寒意。
华三辰两眼的神色正在慢慢散去,他喃喃道:“师尊,我总想着,要带她来看看你。”
迟不归仍是怒不可遏的模样,却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