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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第9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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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月杀

容齐赶到容乐的寝殿,正待进去,忽然发现她的门外被一个淡淡的结界封住了。他伸出右掌,轻触这个结界,瞬间将其解开。这个结界的灵力他十分熟悉,主人刚刚还和他并肩战斗过,是朱雀的。

他眉头舒展了些,朱雀知道替他护住容乐,还算有点良心。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容乐床前,见到她正沉沉睡着,心知白虎给皇宫所有的人都下了安神咒,否则他们打的这么天翻地覆,整个皇宫只怕是要翻天。

他坐在容乐的床头,静静的看着她。她安适的沉睡在柔软的锦被里,细长的颈脖靠着手肘,睡得既安详又甜蜜,有一种端庄纯净的美。

容齐怕她着凉,轻轻把她放在外面的手臂塞进了被子里,又见她鬓边还有几缕散乱,一缕乌黑秀发垂到了鼻翅下,他蹑手蹑脚的将这缕头发拂开,没想到她却忽然动了一下,他连忙缩手。

容乐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他刮了刮她翘挺的鼻尖,轻声说了一句:

“顽皮。”

轰隆隆!

两人间的平静被打破,容齐猛地起身,向窗外望去。

在尖锐之极的空气呼啸声中,一道无与伦比的速度剑光,刺杀破长空,围绕着符阵网就势一旋转。

风云变化,天地失色。

凛冽的剑气冲天而起,卷起无数的枝叶,在空中回旋狂舞,狂暴的气浪弥漫四方,整个天空都突然激烈的颤抖着,仿佛凭空一声巨雷,粉碎了那张网,青色玉石符跌落在地。

容齐心知朱雀必定是战败了。他原先也料到她可能会输,只是没想到输的这么快。

他看了容乐一眼,犹豫了片刻,走到了房门口。

毕竟还是做不到见死不救。

他挥手造出了一个防御结界,将整个房间都包围了起来,转身离去。

————————————————————————

此时朱雀脸色苍白,嘴角溢出丝丝鲜血,地上尤有一小滩血迹,一看就知道伤得不轻。

白虎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蹲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想不到堂堂陵光神君,今天也会落到如此地步。”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劲儿好大,捏得她骨头都疼了。朱雀大口喘息着,如果换了以前,对白虎这种冒犯的行为,她早就一个耳光扇过去,但是现在她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不得不承认,现在心里还是有那么丝丝后悔的。

本来按照她和师兄的初衷,在月圆之夜诱白虎动手,同时把容齐拉扯进来,一来可以两人联手除掉白虎这个叛逆,二来可以通过白虎的死,将容齐彻底逼到云坤的对立面,让他不得不和他们结盟,可谓一石二鸟。

这个计划可以说实施的十分顺利,只是不知道为何,在她看到容齐挡在她身前的那一霎那,她竟然神使鬼差的临时改变了整个计划,让自己落得如此田地。

也不知道师兄做完了那边的事情,回来看到这一片狼藉,会不会恨死了她。

朱雀微微抬眸,向远方望去,似乎还有那么点期盼,随即又闭上了眼睛,阻止了自己胡思乱想。

“你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话吧。”

白虎唇角扬起了一抹阴戾残忍的微笑,显得颇为不怀好意。

“我怎么舍得杀你呢。”他伸手划过朱雀娇嫩的脸颊。

“你不是问我,我为什么要死盯着你不放吗。你知道,你我在上清天同僚这么久,为何我和你说话都不超过十句?”

朱雀气都喘不上来,哪有心思回答他。当然,他也没指望朱雀能回答就是了。

“因为我最讨厌看到你这副高高在上,假装冰清玉洁的样子!”

朱雀瞪大了眼睛,被他话里透露出的隐约含义,惊骇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监兵神君烈性如火,暴虐好战,从不近女色,平时偶尔见到她都是不理不睬,视若无物。她只当他也就是和讨厌天下所有的女子一样讨厌她而已,谁知道他竟然存了这般心思!

朱雀出于本能往后挪了一步,随即一只胳膊被老虎钳一样的手掌牢牢的把住。

“想走?”

她原本以为,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他抓去见云坤,云坤还要指望靠她找到师兄,估计也不会杀她,顶多受点折磨罢了。如今看来——

朱雀试图说服他。

“帝君还用的着我,你怎敢……”她说的帝君,自然是在位的那个。

刷——这是衣服被撕裂的声音。

她雪白的香肩暴露在空气中,吹弹可破的肌肤让人垂涎不已。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为何不敢?”

白虎绝不会承认,在他见到朱雀的第一眼起,他就喜欢上了她。但是他也知道,陵光神君追求者无数,自己相貌平平,性情暴躁,名声不佳,她决计看不上他。所以他索性装出一副对她爱搭不理的样子。

深埋心底的爱慕,经过岁月的发酵,非但没有酿成香醇的美酒,反而成了痴,化为怨,炼成了封喉的毒1药。

他终于等到这样一个机会,只要他将她和云珅勾结的事情上报给帝君,朱雀便成了叛臣,不复往日地位。如果他能够抓到云珅,再向帝君提出要朱雀,帝君断无拒绝的理由。这样他就可以折断她的臂膀,揉碎她的自尊,玷污她的洁白,让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在他身下匍匐。

本来他想一步一步按计划来的,但是思慕许久的女人忽然处于这种任他处置的地位之时,他一瞬间改变了主意。

既然迟早是他的女人,他何不提前行使自己的权力?

白虎心中嗜血的渴望和**混杂,眼中燃烧起熊熊火焰,不顾朱雀的剧烈挣扎,拽着她被撕碎的衣服,使劲往下拉扯,同时俯身压下,试图撕咬她的唇。

忽然,后方灵气破空,嗤嗤有声,他本能的往旁边一闪,一道灵光从后方袭来,从他背上划过,他背上一凉,接着火辣辣的疼痛传来,回头一看,居然是容齐,不禁怒气蓬勃而出。

白虎冷笑道:“我本来打算放你一马,谁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偏闯进来!”

容齐瞥了一眼一旁的朱雀的狼狈模样,眸光暗沉。早知监兵神君竟是如此人品,他就不该把朱雀单独留下。虽未铸成大错,但还是来晚了一点。

他手掌一握,只见漫天月光对着他掌心汇聚而来,直接凝聚成了一柄犹如钻石般闪亮的长剑,仿佛无穷雄浑灵力蔓延。他手中剑光大盛,倏地之间,就刺出了好几招,每一剑挥出,都似乎可以斩断天河,崩裂浮云。

白虎眯着眼睛,看着他手中的剑,微有惊讶。

“月光剑?”

能够将月圆之夜的月光化虚为实,凝聚成剑气,此人的灵力之深厚,不可小觑!

他当下收起了轻敌之心,全力迎战。

刹那之间,剑光霍霍,光影如山,剑风嘶吼,声声如雷,两丈之内,尽为劲气充满,石走沙飞,令人目眩心震。

双方缠斗片刻,白虎大感不耐。

“雷鸣剑,刺!”他脸色狰狞,低喝一声,将全部灵力注入到剑上,迅速的挪移脚步,剑锋仿佛绽射出无数电花,嗤嗤作响,伴随雷光,骤然加速,一剑如电迅速刺向容齐。

容齐看了一眼在泥泞中,衣衫破碎,肌肤半露,蜷缩在墙角的朱雀,决定速战速决。

他忽然欺身向前,赤手握住了雷鸣剑锋利的剑锋,顿时鲜血从掌缝中潺潺流出。

白虎吃惊的一时忘记了把剑拔出,这人莫不是疯了?

雷鸣剑被容齐的血浸润之处,剑身周边的雷鸣闪电顿时停息,剑的光亮也逐渐消失,变成了普普通通的暗黑色。他忽然想起,远古传说中,龙血,有消弭雷电之功效。

白虎失声道:“原来你真身竟是——”

话音未落,容齐紧握剑锋,催动灵力,几声脆响。雷鸣剑顿时断成了数截,化成飘渺的紫色烟雾,向四方翻涌而散。

白虎见爱剑当面被毁,气愤不已,全部力量汇于掌心,一掌向容齐劈了过去。掌风去势并不快,容齐明明可以闪避,却硬生生接了他这一掌。

容齐擦掉嘴角的一丝殷红血迹,站在原处,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周身萦绕着无尽的寒气,眼神如古井般波澜不惊,似乎还带着一丝怜悯和嘲弄。

他心中只觉得说不出的古怪,又不知哪里不对。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地下的泥泞之中,有着异样的震动,竟然是来自他的脚下,大惊失色之下,陡然抬脚,想要御空而行。

然而——已经晚了。

数缕极其微弱的月光从泥土中拔地而起,然后骤然加速,在空中发出惊人的啸音。只听“噗”的几声轻响,无数条月光从他的身体里穿梭而过,在他的身体里洞穿了千百个小窟窿后,飞射上天,悬浮在他的头顶上空,再次凝聚成了一把实体的剑,回到了容齐手中。

皓月笼纱,在地面上投下淡淡的银光,增加了空气的凉意。容齐背剑而立,光影交错之下,恍如人在月中。轻描淡写的语气,似微风徐徐拂来,却如冰霜一般凝结在白虎的身上。

“你败了。”

白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鲜红的血液如同箭矢一般从他的身体里射出,朝天喷涌而去,形成了无数道血色的喷泉。

“怎么可能!”

白虎眼中全是迷茫,忽然想起几个问题。

刚才容齐用手握住他的剑锋之时,他的月光剑在哪里?为何容齐宁可用手握剑,以身接掌,也不愿意挪动一步?

等他想明白了答案,精元破裂已成事实,全身血液近乎流干。他缓缓跪在了泥水横流的地上,心不甘情不愿的想着:

“我没有败,我没有败.....”

他硬撑着不肯倒下,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化为了灰烬,最终烟消云散,做了个风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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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清天。

一个身材修长,浑身上下都被笼罩在一件紫红色斗篷里的人,正斜斜靠在宫殿的窗前,掌心缓缓打开,将一枚雁型吊坠悬于指尖,凝视良久。这枚吊坠在夜空的背影衬托下,越发的晶莹剔透,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忽然,一道璀璨流星划过天际,银亮的线条斩断了夜空,恍如白昼,整个天地都为之一震。

他脸色骤然一变,霍然站起。

片刻后,一名将士匆匆进了殿堂,屈膝跪下,声音微微颤抖。

“帝君,前线传来战报,监兵神君殒身了。”

即使亲眼看到白虎星坠落,他依旧觉得这个消息不可思议。

“你说他死了?就凭.....”

将士悲痛欲绝,俯身呜咽不止。

“监兵神君他惨遭魔界小人算计,不敌众人,宁死不降,力战身亡.....为上清天捐躯了。”

云坤没有说话,眼神里有惊讶,有愕然,有凝重,亦有铺天盖地的疑惑。

来人的语调转为义愤填膺:“请帝君下旨,让我等威武军将士为主帅报仇雪恨。”

云坤沉声说道:“此事疑点甚多.....”

那人满腔怒火似要喷薄而出:“威武军同仇敌忾,誓不忍此辱。封玄请帝君下旨,为监兵神君讨回一个公道!”

第91章 风起

风声呼啸中,月光剑慢慢浮起,悬立于上空。容齐微仰着头,他的面目掩盖在月色暗影里,令人看不真切,只见一双眼眸聚集银河星辰,璀璨似骄阳,燃烧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威严,恍如一名天生的王者,在俯视着芸芸众生。

他一挥手,便将剑气散落。月光剑破碎后的淡银色光华一泻而下,化作点点星辉,如千万只萤火虫在空中盘旋,将他包围,在那双墨玉般的眼眸中流淌起来。流萤飞舞,如梦似幻,飘落在他沾了丝丝血迹的白衣上,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朦胧幽暝,有一种神圣而不可亵渎的美。

做完了这一切,他终于体力不支,单膝跪地,一手抚胸,一手扶着墙壁,微微喘息起来。

混战之中,他无法确定白虎的精元所在,所以他选择了将月光剑化为密集的光线,汇聚在白虎脚踏之处,从他身体里穿过,以求一击毙命。

他徒手握住雷鸣剑并毁掉,不光是为了固定白虎的方位,好做埋伏,也是为了激怒他,让他全部情绪集中在和他的交锋上,无暇顾及脚下。

白虎的攻击,虽然不致命,但是他受的伤也不轻。因为将大部分灵力灌注在偷袭的月光锋刃中,那一剑,一掌,他几乎都是硬扛下来的。

他顾不上自己的伤,疾步上前扶起朱雀。

“朱雀姑娘,你怎么样了?”

朱雀吐出一大口血,脚下一软,靠在容齐怀里,晕了过去。

第二天,朱雀在自己的床上悠悠醒转,发现身上正盖着一床薄被。她第一个念头就是下意识遮住衣衫被撕裂的肩头,却发现——昨晚被撕破的衣服又整整齐齐的穿在了身上,想必是容齐为了不让她醒来尴尬,用术法帮她把衣服修复了。

她心里倏然温热了起来。

回忆起昨夜的情景,仿佛做了一场噩梦一般,如果不是容齐及时赶到,她恐怕已经被白虎——想起昨天如此狼狈的一面让他看了个彻底,她心中不知道是感激多一些,还是羞涩多一些。

她抬起袖口,发现那朵金色曼陀罗花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星星点点的鲜红。她忽然想起,昨天他抱住她的时候,好像手中鲜血正从掌心滴下,应该就是那时候渗到她的袖口的。

他为了救她,受了如此重的伤,却还记得些许小事——

她平静的心湖,如同被投下了一颗小石子,一圈一圈涟漪荡漾开来,心旌摇曳之下,望着那朵红色的曼陀罗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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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齐发现,原来一个人逼到极限,真的能做很多自己想不到的事情。

他昨夜硬扛下了白虎的一剑和一掌,用计杀了他,救下了朱雀,又为她疗了伤,然后赶回皇宫打扫战场,毁尸灭迹——白虎已经没有尸体可以毁,痕迹还是要灭的,要不云坤会分分钟追查到他这个杀人凶手这里来,最后还要去撤了容乐的结界,避免其他人发现异样。

他几乎一宿没睡,来回奔波,连手上的剑伤和身上的内伤都没时间给自己治疗,居然还撑着没倒下,也算是奇迹。

现在,夜帆正在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问他:“润......师傅,你昨天去杀人越货了吗,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容齐唉声叹气道:“要是真是杀人越货倒好了,起码还能抢几个值钱的宝贝回来。”

“那你是去干什么了?”

容齐没好气的说:“去多管闲事去了。”

他现在最郁闷的是,这事情他谁都怪不上,朱雀已经放他走了,他偏偏要折回去救她,现在接手这个烂摊子,只能怨自己。

他还不知道白虎有没有把朱雀和云珅私下见面的事情上报给云坤,如果上报了,他这一死,自己马上就要成为同朱雀云珅一伙的叛逆了,这可比之前躲避执明神君的追捕要麻烦的多。

他想起后续的各种麻烦事情,只觉得心烦意乱,脑仁儿都要裂了,眉宇渐渐压得沉炽,只得努力静下心来,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并没有注意到夜帆望着他的眼神,和往日不太一样,少了些恭敬和孺慕之情,多了些炙热和复杂。

夜帆离开后,他一个人在院子里缓缓踱着步子,反反复复权衡此事的利弊。

其实,云珅有一句话倒是没有说错的,与其躲躲藏藏、坐以待毙,不如奋起一搏,拼个出路。只是他一开始就因为对云珅的人品存了成见,不愿意和他合作,后来更是因为他的刻意设局拉拢起了逆反心理,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他一天没有出门,眼见天色渐暗,一日已入黄昏,天色清明微微隐没在渐暗的天边,夕阳余晖暖意连绵。他站在院子里的小池塘旁边,随意洒下一把鱼食,鱼儿摇头摆尾,须臾便从远方聚拢起来,拥挤在一处,在撒食者眼中,想必觉得煞是有趣。

在云珅眼里,自己是不是也像这傻乎乎的鱼儿,扔一点诱饵过来,就拼尽全力而去?

他走到一颗槐树旁边,神情倦怠,手指上微微用力,随手掐了一片叶子下来,那双清若冰湖的眼眸不带一丝感情,心中主意已定。

他冷冷的想着,这兄弟两个,没一个是好东西,一个追杀他想获取他身上的魅珠,一个想利用他,帮助自己重回上清天的尊位,然而——

“凡设局者,无不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向。然不到最后,谁又知谁是执棋之人,谁是入局的棋子呢。”

他将手中的鱼食全部撒入池中,鱼儿为着撒下去的鱼食争相抢夺,千头攒动,卷起层层波涛。

既然躲不开,那就让他化为风起,搅动这一池浑水,且看这刀光剑影、尔虞我诈中,谁能笑到最后。

——————————————————————————

“羽裳公主,五殿下前来拜访。”

朱雀正倚靠在座椅上假寐,浑身慵懒的如同一只娇憨的猫儿,随口说道:“请他进来——等等,你说谁?”

侍女疑惑的重复了一遍:“禀公主,是五殿下,公主要见他吗?”

朱雀只觉脸上一烫,赶紧端坐起来,检查了下自己的衣服有没有穿整齐,头有没有梳好,确定没有问题了,才说:“请他进来吧。”

侍女领命而去,朱雀心中却是忐忑不安。按理说,他那日救了她,应该是自己前去道谢才是,可是她想到那日的情形,先是被他看到白虎想要对自己图谋不轨,后来又衣冠不整被他抱在怀里,就觉得心思千回百转,既是盼着见到他,又怕见到他。

现在他既然主动前来,倒是省了她反复纠结。

“朱雀姑娘。”

容齐神色坦然,丝毫没有显出尴尬的样子,朱雀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心中又有些隐隐的失望。

她站立起身,敛衣稳稳行下礼去,容齐一愣,连忙扶住她:“朱雀姑娘为何要行此大礼?”

朱雀正色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多大的礼都是应当的。”

容齐将她扶起,微微笑道:“朱雀姑娘若真不想欠我人情,将来总有机会还的。”

朱雀脸微微一红,心中涌出一点遐思,不知道他要自己怎么个还法......却听容齐说:“我今天来,乃是有正经事情和姑娘商量,想问几个问题,还请朱雀姑娘如实回答我。”

朱雀说:“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容齐沉吟一下,说:“好,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他在朱雀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姑娘原先的计划是打算将我引入阵中,逼迫我和你合力诛杀白虎,递上投名状,断我后路吧?”

朱雀心想,话说到此处,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了:“是。”

“哦。”容齐好奇道:“不知道姑娘为何后面忽然改了主意?若我不曾回转——”

朱雀轻咳两声,说:“容公子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容齐见她不愿回答,也不再追究,继续问道:“姑娘可知,白虎有没有将你和你师兄见面的事情回禀云坤?”

朱雀说:“他贪功冒进,一心想将我和师兄一起拿下,好去云坤那里邀功,上清天只当他去魔界镇压真冥长老反叛的事情,并不知道他私自离开军队,偷偷来了这里。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出手对付他。”

言下之意,自然是他的死,一时半会查不到他们头上来了。

容齐心中稍定,说:“那便好。还有一个问题,你和你师兄接下来有何计划,能否告诉我?”

朱雀有些迟疑,眉心微微蹙了起来,似光洁丝绸上微曲的折痕,犹豫片刻才说道:“此事有些风险,你不愿参与也是应当的。你且放心,我稍后会和师兄好好说下,今后绝不会再强人所难。”

容齐心想没白救她,总算为他讲了句公道话。只是,此话若是放在他杀白虎前,确实是极好的,现在他已经改了主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如果我愿意加入你们的队伍呢?”

朱雀大大地吃了一惊,正待说话,门口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宛如山涧溪水缓缓流下。

“得君相助,如虎添翼,幸哉!”

容齐和朱雀同时往门口望去,只见云珅笑容满面的向他们走来。

容齐起身道:“帝君。”

云珅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伤:“你怎么弄的如此模样?”

朱雀虽然在月圆之夜会灵力大减,但容齐的实力与她不相上下,又有伏虎符阵相助,拿下白虎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今看来,竟然两个人都伤的不轻。

朱雀将话接了过去:“师兄你事情办的如何了?”

云珅随手弹去自己身上的灰尘,坐了下来:“上清天想必已经收到白虎在魔界殒身的消息了。”

朱雀嫣然一笑:“师兄你这也算是在帮云坤做事了。”

云珅不无讽刺的说:“白虎这回过足了英雄烈士的瘾,临死前那一声高呼——生不负上苍,虽死又何惧,可是赚足了他手下的眼泪。”

朱雀忍俊不忍:“师兄你真是……”

云珅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志满意得:“演戏自然要做足全套。我和他们共处了近十天,杀了不下百个叛军了,魔界那群人恨白虎恨的直咬牙,才设了那个所谓的妙计。”

朱雀接口道:“监兵神君连胜数场,得意忘形,竟然中了小人陷阱......”

云珅嗤笑一声:“现在那群叛军现在正士气高涨,欢欣鼓舞,也不想想四大神君之一的白虎,能这么容易就被他们杀了吗?”

容齐心念一动,瞬时明白了他们的布局。

第92章 断情

容齐心念一动,瞬时明白了他们的布局。

朱雀在皇宫设下陷阱,引诱白虎离开军营前来,和自己合力将他诛杀。云珅则幻化成白虎的模样,去魔界平叛,再于月圆之夜白虎星陨落之时,在上清天军队和魔界中人众目睽睽面前,制造一个战败身亡的假象,时间严丝合缝,这笔账便记在了那造反的真冥长老头上了。

容齐抬眸看了一眼朱雀,这个计划看似十分周密,天衣无缝,实际上环环相扣,十分有风险,任何一个中间环节如果出了问题,整个计划就将随之崩塌。朱雀当时居然放了他走——如果不是自己赶回来替他们收尾,只怕现在云珅已经开始亡命天涯了,而朱雀......

他并不后悔自己救了朱雀,当时那种情形,就算再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只是弄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容齐禁不住感叹他们的胆大妄为。

云珅看容齐神色,知他已经明白,也不再多做解释,只对他说道:“为了拉你入伙,设了这个局,实在对不住了。以后若有机会,必定补偿于你。”

容齐淡淡道:“杀白虎是我自愿而为,和你们无干。”

云珅眉毛一挑,瞥了朱雀一眼,却见朱雀脸微微一红,竟然不敢与容齐对视,心中疑惑顿起。

容齐问道:“帝君可有下一步计划?”

云珅说:“正在酝酿之中。”

容齐见他不愿说,也不再多问,起身告辞。待他脚步渐渐远去,云珅才转向朱雀,沉声问道:

“师妹,此次计划,可是中途出了什么纰漏?”

朱雀轻咬下唇,不肯言语,云珅看她脸色,忽然说:“你该不是——开始打算放他走吧?”

朱雀没回答,当做是默认了,云珅强忍住怒气,说:“师妹,我一直以为你是知道轻重的人,才将此大事托付于你,你应该知道,你在月圆之夜的功力根本不是白虎的对手,若你败了......”

若朱雀没能杀了白虎,那么他在魔界与白虎的亲信军队周旋数日,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朱雀低声抱歉道:“师兄,我不该如此感情用事,差点误了你的大事......”

云珅关注点并不在朱雀的抱歉上,却敏锐的听到了“感情用事”几个字。他惊讶万分的说:“师妹你该不会是对容齐——动了心?”

朱雀脸色泛红如晕生颊,已经羞赧低头。云珅不禁紧紧皱起了眉头,他原本打算将计划向容齐和盘托出,刚才看着两人之间有些不对,方才临时打住。

现在的情形如此复杂,他恐怕要改变原来的方案了。

云珅正色对朱雀说:“师妹,你应该知道,在我们原先的计划中,一旦发生非常变故,不得已的时候,是要将容齐作为弃子的。你确定你现在还舍得?”

朱雀眼神闪烁,语气中竟带了些恳请之意:“师兄,不如我们不要让他参加......”

“不行。”云珅断然拒绝,“凭你我二人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和云坤对抗。”

他看着朱雀,眼中有了一丝热切:“师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后来他又折返来,救了你是不是?”

能够以一人之力,杀掉白虎,容齐的实力,比他想象中更为强悍!这个人,如果不能用之,那么宁可毁掉,也不能让他成为自己的敌人。

他沉吟片刻,对朱雀说:“师妹,他虽然开始离开了,但是最终返回救你,还为你受了伤,可见未必对你全无情谊。”

朱雀踌躇道:“据我所知,容齐似乎是有心上人的。”

云珅并不在意:“那又如何,有就不能争上一争?”

朱雀反问道:“师兄你为何忽然关心起这个问题来?”

云珅正色敛容道:“师妹,我也不怕对你说句实话,容齐这个人,身份神秘,实力强悍,虽然我很欣赏他,却不敢完全信他,恐怕他对我也是一样。如果他能够和你在一起,那自然又可以另当别论。”

朱雀似有犹疑,云珅叹了口气:“也罢,本来打算帮你一把的,如果你确实不想让他参与进来,我就此放过他,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错过了这个机会,恐怕你再无理由和他接近,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另娶他人?”

云珅说完,便转身离去。

一步,二步,三步......他心里默数。

“师兄,你的新计划,可否和我说一说?”

云珅的嘴角上扬,浮起一道弧线,露出一丝只有自己能察觉的微笑。

——————————————————————————

长乐宫内,阳光和煦,清风微拂,容乐站在一棵垂柳之下,看着漫天柳絮在空中飞舞。

一枚软软的白色鹅毛晃悠悠的落入她的掌心,被风一吹,又轻轻飘走。

轻飞不假风,轻落不委地;撩乱舞晴空,发人无限思。这些柳絮或沾衣,或扑面,缠绕于她指尖、发际,勾起那些荒唐飘渺的梦,其中青涩滋味,仿佛她此时的心情,剪不断,理还乱。

容乐望着那些纤细、轻灵、似花非花的柳絮,不禁出了神。忽然,一只修长的手轻轻触碰到她的头,她蓦然转身:

“齐哥哥!”

飞絮零落一地,容齐低下头,轻柔地为她拂去发上的柳絮,那张专注温柔的侧脸,刹那间印入她心底。

“我怕这柳絮太重,砸疼了你。”

容乐不禁莞尔:“齐哥哥还会开我玩笑了。”

容齐微微一笑:“乐儿你不躲着我了?”

容乐往后退了半步,又赶紧的停住:“没有的事情。你多心了。”

容齐看着她,如果是多心,她为何要在他一提起此事之时,就下意识回避。

他这些日忙于和云珅朱雀白虎等人周旋,无暇过多关注容乐,可是他素来心思再敏感不过,又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如果她没有记起往事,对他,不该是如此态度。

如果她已经记起往事,对他,更不该是如此态度。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容乐默默看着他,辗转忆起梦中那一夜的缠绵,耳畔的软语,温热的触摸,心似被簌簌秋风轻轻吹过,不由地心头苦涩发酸,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有些失误,纵使已经犯下,无法挽回,但凡有一丝可能,也不能一错再错。

她侧过头,看着远方,与容齐眼神错开:“齐哥哥,离王殿下据说已经同意了和我国的联姻,下周就要下聘礼了。”

“我要嫁人了。”

这句话她在心里已经练习了无数遍,终于说出了口,心头竟然有一丝视死如归的轻松。

容齐失声道:“怎么可能——”

假冒的宗政无忧,执明神君不可能同意这场联姻,而真正的宗政无忧,更没有理由同意!

他的语气变得急促:“乐儿你放心,我会帮你解决此事.....”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

容齐的脸色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急遽转变:“你说什么?”

容乐稳稳的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已经答应了。”

周围很静,静到耳朵里凭空生出了空荡荡的风声,容齐花了很长时间,才确定容乐并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为什么?”

容乐轻声说:“婚姻乃是结两姓之好,我身为西启国的公主,自然要为缔结两国盟约出力。再说,我一个女子,总是要嫁人的,离王殿**份高贵,文武双全,我自第一次见到他,便已经.......心悦于他。此次他主动提出结亲,我断无拒绝的道理。”

容齐脸色极差,他忽然想起来,执明神君第一次来拜访他的时候,容乐似乎确实对他颇为有意。

他神态强作镇定,却藏不住眼里的慌乱。

“乐儿,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你为何不和我商量,便如此匆忙做了决定?”

容乐平静的说:“齐哥哥,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皇母后为我挑选的结婚对象,恰好是我喜欢的人,难道你不为我感到高兴吗?”

容乐说着这句话时候,不知为何,竟然想起那位羽裳公主。说来奇怪,之前她几乎天天和她腻在一起,但自从那天容齐来拜访过她后,她就再也没有来缠着她。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羽裳公主和容齐的关系,必定不简单。

“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莫要说我的婚事,就连你自己的婚事,也不是你能做主的。你若有中意的女子,也该——为自己打算一下了。”

容齐怔怔的望着她,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两国联姻,必定要得到国君首肯,难道是云珅从中又捣了什么鬼?不论是与不是,要解除这桩婚事,还只能从他那里着手。

他抓住容乐的手,声音如平日里一般的温润如玉,眼神却倔强而炙热。

“我不会让你嫁给他。”

容乐挣扎了几下也没能将手抽走:“齐哥哥,你弄疼我了!”

容齐忽然醒悟过来,松开了手,知道自己刚才力气用多了些,有些后悔。

“乐儿......”

容乐脸色镇定,声音清冷平和:“五皇兄,我不知道你为何要阻止我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但我希望在我成婚当日,能够得到你的祝福。”

容齐本想说的语顿时凝在嘴边,消失无声。

五皇兄。

她竟然为了宗政无忧,这般和他划清界限。

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也许,他从头到尾,都弄错了。

自重逢以来,他一直坚定的认为,容乐既然是邝露的转世,那么理所当然应该是爱他的,况且她平日里对他一直照顾有加,十分亲厚,与对他人不同。尽管假离王出现的时候,曾经让他有过小小的紧张,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容乐会真的喜欢其他人。

甚至那一夜......他没有经受住诱惑的那一夜,也是因为他相信,就算没有春风露,容乐也是愿意和他在一起的。所以他才会那样肆无忌惮的,在她不清醒的情况下,占有了她。

如果真的是他误会了,容乐对他只是纯粹的兄妹之情.....

那么他那些自以为的两情相悦,算什么;他对容乐做出的那些事,又算什么?

容乐见他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竟似大受打击的样子,几乎想跨前一步——

“五皇兄,我有些倦了,先回房去了。”

她没有向前,反而退后,转身。

当断——则断。

有些孽缘,注定是不该存在的。正如这从头顶簌簌落下,看似洋洋洒洒的漫天柳絮,纵使相聚一时,迟早要被风吹散,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无痕迹。

她终于狠下心来,头也不回的离去。

第93章 别离

容齐看着容乐的背影离去,感觉像做了一场梦一样的不真实。

她说她要嫁人了。

她说她喜欢的人是宗政无忧。

她不再喊他齐哥哥,而是喊他五皇兄,要他祝福她。

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那些日子心间曾盛开过的繁花,瞬间被践踏零落成泥,碎碎的洒满心底。

他握紧了他的右拳,心中如夜雾一般迷茫,看不清前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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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真的与我无关。”

云珅看着容齐,表情颇为无奈。

他一直觉得,容齐虽然表面对他彬彬有礼,但心底对他似乎有着很大的成见,他自忖虽然偶有利用欺骗,但并没有对他做出十分过分的举动,为何他认定了所有坏事都是他做的?

他叹口气,耐心解释道:“离王那边的求亲国书发来的时候,我正在魔界和白虎的部下一起平叛。待我回来之后,皇后才告诉我这件事情。”

容齐问道:“那容乐说她同意了,是什么意思?”

云珅说:“皇后问过她,她说她愿意嫁给宗政无忧。”

云珅没有完全说实话,他知道皇后为何要急着让容乐出嫁,无非是怕他再对容乐不利。

他并不是很乐意容乐出嫁。皇后对太子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只是为了不让容乐再次受到伤害,才与他相敬如宾。容乐一旦不在他掌控之中,皇后只怕会对他更加冷淡。

皇后告诉他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本来打算拒绝,后来转念一想,容乐如果嫁了宗政无忧,那么朱雀和容齐在一起的希望必定大增,也算是间接帮了师妹一个忙,因此没有把话说死,只是让皇后去征求容乐的意见。他原本以为容乐不见得会同意,没想到——

他同情的看着容齐,搞了半天,他是在单相思啊。

他缓缓说:“如果你希望我取消这门婚事,我也可以做到。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

容齐反问:“想清楚什么?”

云珅说:“首先,嫁给离王,确确实实是容乐自己的意思,没有任何人逼迫她,这个你可以当面和她问清楚。”

容齐怔了一秒,用低沉的声音说:“不用了,我问过。”

“哦?”云珅望着他,眼神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你明知道容乐喜欢宗政无忧,你还要毁人姻缘?

话出口又转了一个弯:“虽说感情不能强求,但是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听了这安慰,容齐的脸更黑了。

也许前世的邝露确实爱了他很多年,但是这一世——

故人心尚尔,故人心不见。

云珅继续说道:“你既然已经决定和我还有朱雀共谋大事,就应该知道前途万分凶险。你要让她留在你身边,对她一个凡人来说,绝不会是好事。甚至把她留在这个西启国的皇宫之中,也未见得安全。”

容齐一言不发,微微咬住的嘴唇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平心而论,云珅的话,非常有道理。

不说其他,单说他杀了白虎一事,白虎在其统领的威武军中威望极高,此次他们以为是魔界的真冥长老设计杀了白虎,立马向上清天请旨,为统帅报仇。大军压界后,不出三日,就把真冥长老的领土夷为平地,真冥长老更是惨遭天雷之刑,被三万道天雷地火击打了一天一夜,才气绝身亡。

他并不怕死,但是他怕牵连到容乐。这也是他即使面临如此窘境,也不愿意给容乐恢复记忆的原因。

容齐忽然说:“宗政无忧为什么要忽然同意这门婚事,你总该知道,他根本就没有见过乐儿。”

容乐喜欢的那个宗政无忧,不过是个冒牌货罢了。

云珅说:“据我邻国的探子传来的消息,宗政无忧本人并没有同意这门亲事。”

“哦?”

容齐诧异的望着他:“那国书是怎么发出来的?”

云珅说:“临天国国君宗政殒赫虽然一向十分宠爱宗政无忧,但是对他不知为何,拒不承认在众目睽睽下来过我国,和容乐相亲的事情十分不满。宗政无忧向来乖张悖逆,也不肯好好解释这件事情,反而和父亲大吵一架,宗政殒赫一怒之下,勒令他必须接受这桩联姻。”

容齐挑眉,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心知肚明,来和容乐相亲的宗政无忧是假冒的,而真正的宗政无忧估计是被执明神君不知道困在了哪里,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情。

想不到这桩婚事,竟然是如此阴差阳错、机缘巧合促成的。

容齐微微抿嘴,真正的宗政无忧对容乐毫无好感,只怕容乐嫁过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云珅见他沉吟不语,知道他此时心情纠结,难以下决定,拍了拍他的肩膀,体贴的说:“我倒是有一个主意,你不妨听一听。”

容齐知道云珅一向诡计多端:“说说看。”

云珅说:“宗政无忧有两大禁忌,一不沾酒,二不碰女人,想来是不会对容乐有什么想法的。他这次被迫应下这门婚事,心里肯定十分不满,对容乐也不会有好脸色。容乐不过和他匆匆见过一面,看上的无非是皮囊而已,只要在那里呆上几个月,知晓了他的态度,想必就死了心。半年后,待我们大势已定,我再以临天国无故怠慢公主的名义,发一封国书给他们,让宗政无忧写下和离书,放容乐回国。”

容齐心念一动,这样既可以让容乐断了情思,更重要的是,远离了西启国这个漩涡中心,不至于被他和云珅的计划所牵连,一箭双雕,果然好计策。

云珅见他意动,继续说道:“如果你还是不放心容乐的安全,我可以给你派个人去,贴身保护她。”

容齐心中冷笑一声,派人贴身保护,还不如说是贴身监视吧。

他就知道云珅哪有这般好心肠,原来还是打着拿容乐挟持他的主意。

若不是容乐打定主意要嫁给宗政无忧,对他那般绝情,他何至于要求助于云珅......

容齐微微叹气,闭上了眼睛。

“就按你说的办。”

“好。”云珅发自心底的笑了起来。

他就知道,他的提议,向来直击要害,很少有人能够拒绝。

“念夏,你出来吧。”

念夏从门口一转而入,屈膝跪下。

“主上。”

容齐的眼神复杂,惊讶、迷惑、恍悟,种种情绪一闪而过,最终化成了一句——“原来是你!”

容乐缺失的记忆,无故的山地滑坡,云珅明明已经离开驿站却去而复返,造成了他幻境的崩塌,这一切的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云珅颔首道:“之前有些误会,这次你放心,念夏一定会保证容乐的安全,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否则你唯我是问。”

当然是要好好保护的,否则拿什么制约容齐呢。

容齐淡淡的应了一声,走到窗前,遥望着不远处的长乐宫。

他眼神渐渐沉淀,想到容乐马上要嫁给他人,纵使多半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就觉得一丝丝看不见摸不着的痛楚,侵蚀着他的心脏,终至肺腑至四肢,最后到每一根手指,每一根发丝都在疼,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这接下来的半年,这痛楚只怕要时刻伴随于他,日日复夜夜,夜夜复月月,让他怎么才能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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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阳光如春水一般柔暖,透射过华丽马车的窗幔倾洒在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子身上,陇着一层薄薄的暖黄光晕,朦朦胧胧,有着说不出的美感。容乐经过近十天的长途跋涉,终于到了辞行的终点——临天国,只觉自己的身子骨都快要散架了。

“公主,我们马上就要入宫了。”念夏低声说道。

容乐斜躺在锦被铺就的软榻上,浅浅的蹙眉,想起了临行的前一天,容齐来找她。

“乐儿,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确定要嫁给宗正无忧吗?”

他这次来,显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不复当初的情绪激烈,只有唇色微微发白,暗示着他的心绪难平。

她轻声说:“是的,五皇兄。”

他脸上伪装出来的笑意淡薄如空气一般,叹息道:“竟然连一声.....都不肯叫了吗。就算你要成婚了,你我又何至于生分到这般地步?”

容乐只觉得心痛的如刀绞一般,她轻轻抚住自己的心脏位置,镇定的说:“五皇兄,你若是愿意祝福我和离王的婚事,我们还是可以和往日一样相处的。”

她不能让这段孽缘留下一点点的余地,毁了自己,更毁了他。

他那么聪明,这么多年伪装的那么好,其余的兄弟竟然没有一个发现他的异样,必定有更长远的图谋,不应该为她所拖累。

容齐心中怆然,一个称呼,竟然要作为交换的条件吗?宗正无忧和她不过数面之缘,何时在她心底变得如此重要了。

“乐儿,你并不了解他,如果嫁过去,发现他不是你想象的样子,怎么办?”

他忽然怀疑,半年期满之时,她知道离王对她无意,是否还舍得离开。

“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

他怔怔的凝视着她,乌黑的眸瞳里似有无数波涛汹涌,却在容乐的铁石心肠前无奈驻足,峰回路转,最终淹没了自己的心田,翻江倒海,呼啸而过,将一颗真心冲成砂石碎片。

容齐往后退了一步,他知这桩婚事已成定局,无法挽回,但纵然是虚假逢迎,他亦不愿意作伪。

他近乎凄凉的笑起来:“我不会祝福你的,乐儿。绝不。”

说罢,他拂袖离去,身影在初春些微的寒意里看起来格外孤清。

我会一直在原地等着你,让你转身的时候,可以第一个看到我。

第94章 大婚

“请问有人在吗?麻烦向王爷通禀一声,容乐长公主到了!”一名腰佩长剑的侍卫不断叩响着庄严气派的大门,门上方挂着一方牌匾,上面扬扬洒洒书写着三个极具气势的烫金大字:离王府。这便是离王宗政无忧的府邸。

此时,离王府大门紧闭,没有一丝缝隙,恐连空气中一粒细小的微尘也钻不进去。

“杨大人,您看这都半个时辰了,天也快黑了,还是没人开门,怎么办啊?”那名侍卫见离王府内始终无人应声,焦急的回头,问着一身官袍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临天国新上任不久的礼部尚书杨惟。此次和亲事宜便是由他主要负责,原本的安排是要离王殿下亲自迎公主入城,但离王却闭门不出,无奈之下他只好自己带人出城迎接,却不想,迎来公主之后,离王府大门依旧紧闭,任他们如何叫门,王府之内根本无人理会。

容乐在马车里,听到外面的喧嚣声,不禁皱了皱眉,问道:“念夏,这是怎么回事?”

念夏低声说:“公主,那位离王殿下放出话来,说就算把他绑了来成亲,他也不会认这门亲事的,还说......”

容乐问:“还说了什么?”

念夏说:“他还说,如果公主执意要嫁,那就等着成婚后在府里活守寡好了。”

念夏硬着头皮把这些话说出来,她想着容乐不顾容齐阻拦,非要嫁给这位离王,不知道心里有多喜爱他,如今听了这些话,只怕要伤心死。

容乐秀眉微蹙,上次宗政无忧来西启国拜访她的时候,明明对她十分热情,并非这个态度,这次联姻更是他主动提出的,为何现在却完全变了样子?

她抿了下唇,活守寡什么的,如果离王能当真做到才好呢。反正她也不是真的想嫁他。

车队已经在大门口呆了许久,也算给足了离王面子,他再执意不肯出来,那就不是她的错了。想到这里,容乐掀开了车帘。

“既然离王殿下不愿意出来,那我们先到驿馆歇息,稍晚再进宫面见陛下吧。”

杨惟正在左右为难,见到容乐居然如此好说话,连声应道:“公主说的是,我这就去驿站为公主打理!”说完,他像屁股上着了火一样飞快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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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王府内,传来杯子和盘子破碎的声音。

“说了多少次,我没有去过西启国,没有去见过那个什么容乐公主!现在还逼着要我和她成婚,简直莫名其妙!”

旁边的侍卫顶着一张苦瓜脸,只得不停劝道:“殿下,公主的车队已经去驿馆了,只怕皇上马上就要来问责,你还是......”

门口一名侍卫悄悄和他的同伴咬着耳朵:“你们说主子这是得了什么病,失忆症?”

另一名侍卫唉声叹气的说:“可不是吗。这大家伙儿都亲眼目睹的事情,能否认的了吗,现在宫里都说殿下是疯了。”他指了指头上的脑袋:“换了好几个大夫了,都讲不清病由。我猜殿下啊......”

他看了一眼房里,把声音压的更低了:“殿下恐怕是装的,为了不娶那位容乐公主,故意装疯卖傻,让她知难而退。”

“原来如此!”同伴恍然大悟,“殿下果然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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