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歌篇:(6)白鬓拘芳(1 / 2)
郑子规满腹惊悚疑惑,用力揉了揉眼睛。奈何脸上肿胀未消,视野着实有限,低低咒骂一声再不敢耽搁,快速跑下楼去。
方及慕打小就白的出奇,侧颈还有血迹斑斑。
在长明灯的照耀下,面容诡异如鬼魅,腰间佩戴的疏影香囊还泛着金光。
一双丹凤眼与郑子规如出一辙,红色的瞳仁却是满是柔情地望着身旁的白苏。
白苏面色难掩激动,左手执灯,右手虚扶着方及慕,其余四人也都小心避开。
看这架势,他的右腰受了伤?
这普天之下,能伤得了方及慕的人,屈指可数。
郑子规站在杏树后紧盯着他瞧,青黛眼神儿像是极了马大娘,出奇的刁钻。
左肘暗暗捣了捣桔梗:“姐姐快看,杏树底下那人鬼鬼祟祟的,我总觉着面生的很。”
桔梗嘴里噙着狗尾草,满脸不以为意:“大晚上的您是火眼金睛吗?瞧着人家长什么样了?会不会是困觉了才出现的幻像?”
“你看地上的影子,”青黛恼的跺脚:“平歌镇内就两条街,我谁没见过哪家人的脑袋有那么大?”
桔梗提灯一瞧,惊道:“难不成......何屠户家的猪成精了?!”
躲在树后的郑子规纳闷,她们看什么看?难不成看见他了不对啊,他只是露出了一只眼睛而已......
可怜郑侯卿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以他现在的情况,露出一只眼睛就相当于常人露出整个头,杏树再大也挡不住他自己卖自己,实在可悲可叹!
郑子规愣愣地看着六个人向他走来,即使脑袋暴涨数倍,脑子也转不过来,怎么好巧不好的,就暴露了......
豆蔻拿过小板栗手中的长明灯,围着他左看右看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
这人一看就非寻常人,身上还穿着柳大官人的衣服......
莫非,这就是杀害后山几十人的凶手?
郑子规的眼睛粘在了方及慕的身上移不下来,旁人识不得他,作为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对手,眼前这人不可能瞧不出他的真实身份。
可是方及慕察觉到郑子规探究的视线,只怯生生的往白苏身后躲,不敢抬眼看他。
见此,郑子规打心眼儿里瞧不起他。在京都便是诡计多端,心狠手辣,一旦交锋,就不留一点儿情面,可没少给他苦头吃。
现在估摸着,已经悄悄在心里盘算了成千上百种置他于死地的法子了。
明面儿上还装作一副纯真无邪的无害模样,害的几位小娘子对着他眼刀乱飙。
果真卑鄙下流,无耻至极!!!
看那水汪汪的红眼睛,郑子规都要心软了。
可他能吗?
显然不能。
一旦稍有松懈,定会落得个死无全尸,客死他乡。
突然后颈处一痛,强行催动内力也只闻见缕缕汗臭味儿。
即使再心不甘情不愿,郑侯卿还是顶着大脑袋,两眼一翻,睡了过去。
牛角儿快步上前扶住,心里纳闷,怎么那么快就醒了呢不应该啊......
柳般若手执一枝美人梅,在鼻尖轻轻嗅着,缓步走来。
桔梗迫不及待嚷嚷道:“大官人,这人一看就来路不明,肯定就是凶手无疑了。”
柳般若唇角含笑,没听见似的不作答。
牛角儿冲着桔梗呵道:“胡言乱语什么?什么凶手?这小官人在你家住了恁么些个日子,受了点伤就认不出来了么?!”
自打上次在满屋子人面前吃了这姐妹俩的亏,牛角儿就将她们记在了心里。
这次好容易逮着个机会,自然是好好利用了一番。
桔梗显然被噎得不轻,半晌喘不过气。
方及慕低头自白苏身后走出,对着柳般若看了良久,才弯腰唯唯诺诺道:“人,是我杀的。”
到底是如白苏心中所料,手一抖,长明灯便掉落在地,忽明忽暗的烛火,终是灭了。
夜空放了晴,乌云被风吹散,今儿十五了。
柳般若将梅枝丢在了地上,抬头望:“这月亮,好像比上月圆了呢......”
小板栗忙捡起灯盏带着一干人告辞,他却还自顾自地看着月亮,竟是发起呆来。
牛角儿背起郑子规,瞥着地上的美人梅,一脸惋惜:“大官人,开的这么好的花儿,就......就真的不要了?”
柳般若不悦地看他一眼,眼中满是被打扰到的不耐烦。
低头将腰间别的几朵梅花温柔地摘了下来,举到他面前:“你仔细看看它们开的还好不好?比起被丢的那枝又如何?”
牛角儿不敢怠慢,把郑子规放到树根旁,凑近细细地瞧。
良久才挠挠头:“这几朵是林子里开的最艳的,只是现在有点儿卷边,应当是不碍事的吧。比起那枝,自然好上许多。”
柳般若将手中绽放的梅花扔在脚边,抬足碾了碾,花瓣被不断蹂躏摧残,流出的汁液浸红了他的白色长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