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蝶衣（1 / 2）

九

细碎的回忆如海鸟从身旁飞过，场景不断更替，耳朵嗡嗡作响，他无法分辨这些事发生在什么时候，复杂的感情揉在一起，不知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

许向初从梦中惊醒，这样的情况不知已经是第几次，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再次经历，可是却无法麻木地思考，这种梦已经做过了，不过是重复一遍而已，不要紧的。

不要紧的，醒了就好了，醒来便没有那些令人疯狂的东西。

许向初看向怀里，还好那个人还在。

那个人正睡得安稳，不过似乎许向初抱得太紧，有些不适，迷迷糊糊地挣扎了一下，“阿初……轻点。”

不知道自己说了多诱人的话，乖乖躺在怀里任他束缚，那是他梦醒后最想见到的人。

他也想松开手，让许向源睡得舒服一点，却又舍不得。住在一起后的每个早晨，当他醒来的时候，怀里都是空的，连余温也没留下。

所以他每天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那个人还在不在。

就怕自己一松手，他就不见了。

“不要走……”梦中的人呓语。

梦里他跑上教学楼，回到器材室门前。

梦里他的弟弟和喜欢的人被困在里面。

梦里他不管不顾，大喊着“阿初你快从上面跳出来。”

梦里他伸出手，接住的却是倪苒。

倪苒伏在他耳边，轻轻说:“小初他……已经死了。”

_

面馆里洋溢着浓汤的气息，过了饭店，里面仍是人声嘈杂，不过至少有了空位。

“你的手……怎么了。”关浮缡拆着一次性筷子，对面的人突然注意到还没来得及结痂的手腕。

他顿了顿，无视了沈嘉寄的疑问，大口大口地吃着碗里的阳春面。

滚烫的汤汁不小心溅到手腕上，有些顺着流向伤口，关浮缡饿的有些急了，大快朵颐时突然从美味跳跃到痛苦，他花了点时间反应过来，沈嘉寄递来一张餐巾纸。

“……谢谢。”他草草擦了一下，盯着碗里的面。

手上的新创旧痕确实有些吓人，这本就是真实的自己。如果因为什么感染或是疾病而突然死去，说不定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现在他暂时不想死。

至少生活中还有值得期待的，给他希望的东西。

“不继续吃吗……？”见关浮缡久久没有动筷，沈嘉寄还以为是不合他胃口。

“……谢谢你。”

没有避开这样的我，愿意和我成为朋友。

谢谢你这么温柔。

谢谢你能够让我真切地感受到久违的，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我以为我这一生，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候。

“嗯？什么。”

“我说，”关浮缡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表情。

于是他抬起头对着沈嘉寄，微微一笑道：“我说，谢谢你，请我吃面。”

“啊……嗯，没事啊。”沈嘉寄看着那昙花一现的笑容，这是他从来没有探索到的，关浮缡的样子。

“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是吗。”他吃面的动作停了停，按捺着却没有再说什么。

有时他会斗胆想想，也许沈嘉寄喜欢自己。他知道自己是不会博得他人喜爱的，可就算如此，还是忍不住去想，他是“女孩子”，沈嘉寄对他这么好。又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是自己过得太难受，别人略微施舍一些，就感激涕零。

但如果是个男人……就算了。他在大学这两年，也有过几个“追求者”。曾经被外校的一个男生追得死去活来，送东西还没什么，有天他从家里逃出去，走了挺远，发现身后有个人跟着，以为是母亲，结果他拦下来，发现是那个男生。他当场就吓懵了，被男生强迫往脸上亲了一口，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什么脏话都用上了，把男生硬生生逼到赔笑求他，以后不会再打扰了。

虽然男生不知道自己的真正性别，但是这件事让关浮缡有了很大的阴影，从此对同性的爱意嗤之以鼻，想想都恶心。

这么多年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女人，但是绝不可能是男人。

不过沈嘉寄是个温柔的人。

仅仅是朋友而已，他却有了告诉沈嘉寄的冲动。告诉沈嘉寄，其实自己是男的，不是需要照顾呵护的女孩子，不用这么费心，他们以后可以一起打电竞，一起出去玩。

可是沈嘉寄听到后，只会觉得自己是个变态，恶心自己的过去，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

这就像硬生生地揭起全身的伤疤，展现丑陋不堪、血肉模糊的自己，对着他说，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这个才是我。

这个才是我，饱受折磨的残次品，满身谎言，卑微得令人作呕。

他想，总会等到一天，等到沈嘉寄什么都知道以后，对他说一句“真恶心。”

关浮缡面无表情地开玩笑道：“你对我这么好，不会是喜欢我吧。”

这个突然的问题让对面的人愣了愣。沈嘉寄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放心吧小姐姐，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拍开沈嘉寄的手，恶趣味地说：“其实我不喜欢男人。”

“啊……哦，这样吗。”沈嘉寄竟然也没有表现出半分惊讶，“没关系，这样也不错。”

……真是个烂好人。

也许就是沈嘉寄这么包容，善解人意，他们才会有产生交集的机会。被这样的男人喜欢，那个女孩子一定会很幸福。

关浮缡吃完最后一口，抽出纸巾，“吃饱了。”

没等沈嘉寄说些什么，他又道：“有力气打游戏了。”

“……”

意味再明显不过。

_

“小源你……有在听我说吗？”

啊。许向源回过神来，在电话中发呆确实是很不礼貌的事。“哦……电影啊。明天下班我就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