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钱转出去的那一秒钟，沈致意禁不住想，这世界上还是钱这种东西妙呀。从大学入学就没给过他正脸的陈昊会长，居然上赶着跑来给自己解释，虽说这解释挺高高在上的，但沈致意回味起来，怎么着都觉得这事有那么一丝丝受宠若惊？
如果他早知道用十七万就能把陈昊砸成舔狗，那他入学第一天就把这钱都扔给对方了，还省得受这一年多的冷眼。
沈致意不禁嘿嘿一笑，陈昊呀陈昊，老子看你以后还能狂不狂。
散钱的瘾过足了，沈少爷才想起还要和井洋看电影的事情，票还没买呢。
而且刚刚食堂一闹之后，他气回寝室，井洋就一直给他发消息打电话，他也一直没回，这会儿拿出来看了看，那小子倒还挺关心他的。
沈致意笑容不禁又扩大了几分，这就是钱的用处。
傍晚的时候，忽然刮起了大风，黑压压的厚云遮天蔽日的往南方压来。
陈昊站在政法大学的中心湖边，T恤随着灌进衣袖的风鼓胀起来，寒意纵生。眼看着就要落雨了，又是吃晚饭的时间，以往还有不少学生逗留的湖堤周围现在只剩下一排排的柳树在狂风中掀动着细长的枝条，发泄似得拍打着周围的一切。
一个穿着黑色长袖的中年男人正朝着柳树下的陈昊走过来，他一边剔着牙齿，当发现陈昊的身影时，双眼顿时射出一阵精光，在那双浑浊泛黄的眼珠里着实难得。
等他走上湖堤，离陈昊不过十步远，他便一卷舌头，扔掉那根已经开花了的牙签，露出给外亲热的笑容，三两步凑上去，张开手臂作势要拥抱陈昊：“乖儿子，爸爸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
陈昊背靠柳树，是退无可退的。
可他显然不愿意接受这个自称是爸爸的人的拥抱，拽下对方伸的长长的胳膊，扫视了一遍对方那张愈发显得暗沉和瘦的离奇的脸颊，目光落在那两排烂黄稀疏的牙齿上，冷淡道：“说了很多遍，不要来学校找我。”
男人并不理会他的话，咳嗽两声笑道：“我不来学校找你，我去哪里找你呢？哎，我儿子可是大学生耶，你不带我在你们学校到处逛逛？逛完了，咱爷俩再找个地方吃吃饭，喝喝酒？”
“没时间。”陈昊断然拒绝道。
“这就是你的不应该了，哪有老子找儿子，儿子没时间的？”男人又呵呵笑了笑，他身形单薄，瘦得皮包骨了，却似乎相当笃定他的儿子一定不会忤逆他，那口气，极其的轻挑。并且越说越来劲儿：“就说你可是高材生，孝顺老子这一条总该明白吧？你们学校老师不教吗？不教的话，爸爸第一个找他说理去！”
陈昊悉知这男人的尿性，无赖并非能用在形容这种男人身上。因为他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人，只是一具活在世界上处处给人添麻烦的行尸走肉，或许连行尸走肉都比不上。
至于爸爸这两个字，就从来没在陈昊的人生中存在过。而其所代表的意义，也仅仅等同于巨大的麻烦。
“一共是二十万是吧？”陈昊完全无心同男人瞎扯掰，也不存在生不生气这回事。
男人好整以暇的瞅了他两眼，砸吧了两下嘴，嘴角溢出丝丝唾沫，仿佛嘴巴不顶用似得：“欠了十八万，再添两万孝敬孝敬老子呗。上周差点被剁了手，吓你老爸都尿裤子了，这年纪上去了，心脏可不好使了。”
陈昊了然的笑了笑：“又被人当猪宰了？”
男人却立马收住了嬉皮笑脸，眼里闪烁出光来，用那臭鱼虾箩筐般的口牙，翻道：“我告诉你，昊子！听爸说，这次爸找到发财的路子了。肯定能把之前输的连本带利一口气全赢回来，说不定还能给你赢套房子首付！昊子，爸可记着你替爸还的债，不会亏欠你的。”
“什么路子？”陈昊默不作声的笑了笑，这就是赌徒，永远都想翻本，永远都以为自己能够翻本。
男人蜷缩起背部，虾米一样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才挡住嘴角小声道：“交了几个朋友，做局子宰猪。”
陈昊耸耸肩，眼前这个五十几岁的男人，居然还天真的相信他能当人？这可能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你确定这个局子不是用来套你的？”
男人啐了一口痰，痰色粘稠发黄，落到湿漉漉的草地上，让人恶心。
“套我？你也不用你那高材生的脑袋好好想想，爸爸在赌场摸爬打滚这么多年，能有局子逃过我这双眼睛的？我会看不出来？”男人一脸骄傲，那骄傲放在这张沟壑纵横而寡瘦的脸上，倒像是凶相毕露的挣扎。
陈昊知道劝也好，骂也好，是什么用处都没有的。他唯一的用处就是当好一个提款机，当然，这也只是暂时的。
“我给你凑了二十万，所有的家当，所有能借的都借完了，其中十万也是高利贷。这是最后一次。”
男人喜笑颜开，马上伸出手：“行呀，我儿子有本事呀。二十万轻轻松松就凑够了。今天晚上喝酒，老爸请你好好吃一顿。”
“晚上还有课。”陈昊把银行卡掏出来，并没有递到男人手中，他和男人对视了一眼，忽然欺身上前，凑到男人散发着酸臭味的耳边，咬牙切齿道：“学校你也来过了。人，你也找到了。债，也帮你还了。如果你再出现在我面前，又或者找我的同学，我的老师纠缠不休，那个时候我也不敢保证我会做什么事情。到底我和你一脉相承，骨子里都是你的基因呢。”
男人往后一个趔趄，瞳孔一缩，似乎是被陈昊突如其来的愤怒吓到了，颤颤巍巍的道：“我，我不也是怕你被同学老师欺负，才找你学校来的吗？”
陈昊居高临下的盯着他，心知肚明这个男人的阴狠和变态，一不小心就会被这个神经病逮住永远摆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