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 早餐 与少年的书柜（1 / 2）

头顶的吊扇嗡嗡地转着，房间里弥漫着花露水熟悉的味道，窗外的青蛙有一搭没一搭地叫着。方应野家只有一台空调，据说和他差不多大，很明显不可能在他的房间。还好入夜后气温下降，凉风习习，树影婆娑，月光斜斜地照进小房间里，倒也不算太热。

现在才晚上十点半，完全没到一个精力旺盛的青少年乐意睡觉的时间，但方应野还是被他妈赶上了床。少年穿着宽松的裤衩和背心，躺在麻将块似的凉席上，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睡不着啊。方应野叹了口气，双腿夹着小被子，惆怅地又翻了个身。

以往知道时间还早，他都是放任自己在脑子里天马行空，脑补各种故事，从人类灭亡的十年后到如果遇上精灵王选择什么系的超能力好，兴奋起来好久都睡不着。

只是今天，他脑子里突然出现夏律那张脸。乖巧地喊哥哥、吃饭也捧场、皱着小脸一颗颗掉眼泪时的样子。

诶，真是我弟弟就好了。

方应野更加惆怅了。他们家人丁不多，许女士甚至是独生女，逢年过节他这么大的孩子连个斗地主都凑不齐。他又听说他妈在他之后还怀过一个，只是国家不允许，给流了。如果那个孩子生下来，和夏律应该是一般大。

他想象中，如果有妹妹，他就可以惯着她，帮她教训欺负他的臭小子，偶尔捉弄她，看她气呼呼的样子，如果是弟弟，就能和他一起打游戏，一起看书……

想那么多没用的。许女士还能再给你生么。方应野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现在的政策仍然不允许再生一个，而且生下来也小自己太多了。还不如明天去找隔壁的小朋友，问问他喜欢玩什么…睡了睡了。

毛绒绒的脑袋埋在被子里蹭了两下，方应野终于抵抗不住来势汹汹的睡意，陷入悠长的梦里。

数墙之隔后，不适应南方湿热天气的夏律也睡不着觉。他觉得那潮湿的暑气时隐时现，一下一下地从窗户外扑进来。

许晴岚给他翻出的一台小电扇搁在床尾，悠悠地吹着。轻微的吱呀声起伏均匀，让夏律想起多年前外婆哄他入睡时，轻轻拍打他脊背的节奏。

夏律索性坐起来，轻轻抚摸着他放在床头的吉他。这是他初二打工攒钱买下的，跑了好多家店才定下来，他熟悉这上面每一处的木头纹理，就像熟悉自己的身体。

他被父母送到舅舅家，又被舅舅拎到这老房子里，心里早有些委屈——毕竟他知道，自己可不是真的来轻轻松松度假的。只是这家人——方叔叔、许阿姨、还有那个哥哥，都超乎他想象的友好。于是对剩下的日子，突然又生出一些期待来。

这样想着，连日来惴惴不安的心似乎都放了下来，像一只被提起耳朵的小兔子终于被放在柔软的草地上，夏律又重新躺下，抱着泛着洗衣粉的清香的被子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七点半，被方应野拖起来的夏律睡眼惺忪，望着满桌的早餐有些不知所措。

冰镇绿豆汤在冰箱里冰了一夜，刚拿出来，遇热液化的水汽化成晶莹的水珠，挂在透明的碗璧上。清汤抄手、牛肉面与微微发黄的大馒头冒着热气，那热气在清晨的阳光中时隐时现。几个小碟子里盛着蒜蓉辣酱、豆瓣酱、醋、麻酱等调料。知道的是吃早餐，不知道还以为这是在吃火锅呢。

“快吃呀。”许晴岚笑眯眯地对夏律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索性都准备了一点，你喜欢什么口味也都可以自己加调料。”

“阿姨，这是不是太麻烦您了……”夏律有些傻眼，方应野刚还和他说自己八百年没吃过这么丰盛的早餐了。

“不麻烦，多撒把米多下点面的事。”许晴岚不以为然，仿佛那个昨天让老公在厨房里待了两个小时熬绿豆汤的人不是她。“我们家都是这么早吃饭的哈，我和方叔叔等下都要去上班了，没人在家。”她望向方应野，“你带着小律好好玩。热就开空调。”

唔唔，方应野正忙着喝绿豆汤，没空回答许晴岚，只给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引来许晴岚一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