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欣荣啊，这也快高考了，陈橙怎么这个时候得了脑子糊涂的病，这可怎么办啊……”
有来有往的寒暄氛围，被突然走进来的老太爷打破，老家的叔伯连忙搀扶他坐下，不忘和陈橙的父亲陈洛辉和母亲赵欣荣解释：“老太爷这几年得了老年痴呆，记忆混乱，之前都不认识人了，你们别往心里去。”
赵欣荣是个长相十分温柔的女人，她从丈夫身旁微微起身，和老人家耐心解释：“老太爷，我和洛辉的孩子现在都已经工作了，和我们一样在教书，您说的高考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您忘啦？他出国读书前还来看过您啊？”
“出国……哦对对对，陈橙出国了，还给我寄过稀奇古怪的洋东西呢哈哈哈”
“以前睡不着的时候，总在院子里看见他，他说是出来看星星，这大黑天的，傻小子，哪里来的星星”
老太爷还说着以前的事，他不记事以后，偏偏有有操不完的心，陈家上上下下这些年的不容易，他都记在心上，每天像是点播了老电影，穿梭在不同的时代，叫着一个个小辈们认识或不认识的名字。
赵欣荣想起那段日子，鼻子一酸，眼眶一下就红了，她是个很感性的人，更何况陈橙是他唯一的小孩，他的煎熬、痛苦也同样加于她的身心。
“老太爷您可真是，这好好的家庭聚会，您搞这一出，欣荣都被您给说哭了，来来来，我带你去吃药，咱们出去散散步，欣荣你别理会，陈橙现在不是好好的嘛，一家三口多幸福，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难得聚一聚，大家好好准备过年”
“陈橙是个好孩子、好孩子啊，给我寄了不少洋气东西呢……”老太爷喋喋不休还在念叨着以前的事情，声音越来越小。
“儿子在外面看书呢，你不放心就出去看看，现在一切都好了，伤心的事就不要回头想了”陈洛辉上前安慰他，两个人相识将近三十年，从学生时代走到今天感情依然如初。
“我没事，还不是你那时候天天忙，把孩子的事都交给我，你不知道我都掉多少眼泪了，我明明也不比你轻松”赵欣荣小声冲陈洛辉抱怨，掩面在他袖子上擦了一下眼泪。
“瞧我这，太爷爷一说，我一下就忍不住了，叔伯你们再继续聊着，我去看看孩子”
陈洛辉心里也不好受，他那段时间正好是工作上升期，对家里多有忽视，妻子那段时间为了孩子的事受了很多苦他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苦到只要提起来就忍不住会哭，欣荣和他一起这么多年，她是那么要强，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失态，想到这些，陈洛辉心中就满满的心疼。
“妈，你怎么来了，太阳有点大，别再晒着你，有什么事我和你进去说吧”陈橙合上书，站起来，却被一双细腻的手给按了下去。
“不用，我也想晒晒太阳，补补钙，宝贝，现在的工作累不累？有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和妈妈说”
陈橙笑道：“我都不是小孩子了，你这话要是给我学生听到了，背后一准要笑我”
“那，不管长多大都是妈妈的宝贝，我高兴这么叫你，谁都管不着”
“怎么了，你眼睛怎么红了，是不是叔伯他们讲话又不好听了？！是不是因为老家房子的事？这群人真是，我去帮你们理论”
“不是不是，你瞎冲动什么，都快过年了，他们日子不好过才会这样，你对待人家还是要有礼貌，面子上要过得去，不然你爸爸不好做人”
陈橙早对家里这帮亲戚有所不满，但是父亲是个十分恋旧又重感情的人，每年过来都要受气，他慢慢也就回得少了。
他们一家人从小地方一路奋斗出来，当年最差的时候，父母带着孩子读博
，家里亲戚没一个站出来施以援手，现在他们家条件好了，又道德绑架想拿他们的房子给穷亲戚扶贫。
都说成年人没有朋友，有的只有利益交换。这话用在一些亲戚身上倒也是真的一针见血。
“你别怪你爸爸，大家都是亲戚，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他留恋这儿是人之常情，就和你对渔港有感情一样，那时候我们在那边过得日子太苦了”
提起渔港，陈橙像被人扼住喉咙一样，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力，肌肉也紧了起来，他在背后握起拳，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怕母亲看出他的不正常，赶紧转移了话题，随便聊了几句学校的糟心事。
学校里的明争暗斗、派系之争一点也不比官场少，所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两人聊各自学院里的事情很是聊得来，他妈妈的职位也不高，当初因为照顾他而错过了晋升期，后来被一大波后起之秀占了位置，再想重新被重视、升职，几乎不可能了。
“宝贝，妈妈再问你个事儿，在学校有喜欢的人吗？”
“怎么又提这茬，我很早就说自己是不婚不育主义，你们不是不反对吗”
“我不是催你结婚，只是想你有个喜欢的人，怕我和你爸爸不在了，你一个孤单，没人爱你”
“感情又求不来的，命里有时终须有，你就别操心了，顺其自然吧”
赵欣荣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笑起来：“小小年纪，尽学你爸爸，酸的不行，有点孩子的样子不好吗，现在都说要有少年气，你现在非要装老成持重，怪小子”
陈橙也无奈道：“太年轻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赵欣荣理解他的意思，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看着自己这个独生子，心里是心疼，可惜他不再是那个咬破嘴唇也不哭的小孩子，她也无法再为他挡掉别人的偏见和敌对。
成长的残酷不仅仅是对孩子，也是对父母，孩子的独立成长背后藏着父母的无能为力，摧毁着父母在孩子面前的骄傲和权威，从巨人到泯然众人也只隔着短暂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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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的圣诞节才算是他们的新年，许昭过去的时候，那边新年的节日气氛已经不浓了，唯有唐人街还张灯结彩准备过中国的新年，热闹的场面能勾起每一个华人的思乡情怀。
许昭的妈妈以及爱德蒙在唐人街预定了一家有名的餐馆，庆祝许昭的生日，安然女士不擅长做菜，而埃德蒙又只会做西餐，于是才专门为他安排了这一桌家乡菜，这也是历年的传统，许昭也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好意。
好几年过去，埃德蒙的中文水平丝毫不见涨，他们私下交流用中文，唯有和他交流的时候需要转换语言。
“你们要考虑结婚吗？老妈”许昭吃了一口糖醋里脊偷偷问道。
安然女士挑着眉看他，一双杏眼盈着水光流转，亮晶晶，笑意满满，十分迷人：“享受人生知道吗？我才不要结婚，年少不懂事被你爸坑过一次，现在谁也别想坑我第二次，我只要年轻漂亮，开开心心就好了，等老了还有你这个小坏蛋来照顾我，是你爸让你问的？现在还对我念念不忘吗？真是痴情呢，哈哈”
埃德蒙听不懂中文，疑惑地看向她，安然冲他抛个媚眼，小声说了几句甜言蜜语，哄得他高兴地说了不知道多少个oh,y sweetie。许昭酸酸地觉得自己妈咪真是够飒的。
一顿饭吃下来，被当众撒了不知多少狗粮，安然是个非常美丽的中国女人，在西方待了很长时间，西化后更具风情，走在路上回头率非常高，埃德蒙金发碧眼，练得一身超吸睛的肌肉，十分符合西方人的审美，两个人走在路上像是出街的模特，行为非常高调。
许昭带上连
帽衫的帽子，默默跟在两人后面，老妈这几年肉乐，他很为她开心，恋爱是女人最好的化妆品，埃德蒙对她的喜欢从来不掩饰，甚至爱屋及乌地，对他也非常好，比起每天忙于公司事务的老爸来说，这里的生活才是妈妈最想要的。
两个人因为爱情而在一起，又因为人生理念的不同而分道扬镳，当年的爱是真真切切的，但人生不能只为了爱活着，老爸追求的是事业上的成功，老妈想要的是恣意、自由的人生。两个人分手的非常和谐，没有黄金档电视剧里撕破脸的难堪，这么多年许昭一直在两份爱里泡大，阳光坦荡、自信向上。
星光漫天的晚上，千里共婵娟，不知道他有想起我吗？
许昭顺手给陈橙拍了一张星空的照片发过去。
“今晚的星空很美”
没几秒钟，那边也发来一张星空的图片，密集地的光点像是小虫在黑色幕布上咬出的。
“我这里也是”
文字虽然传达不出语调，许昭盯着这几个字，脑补出了温柔。
他痴痴地看着图里的星空，想着千里以外有人正和他仰望同一片星空，心里不由得暖了起来，突突地跳着。
“醒这么早？”
西雅图和北京隔着15小时的时差，许昭这边十一点半，那边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8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