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3）（1 / 1）

“当年之事所知之人不在少数，”说书人摇摇头，“但凡战争，岂有当真泯灭历史境况之时？告知他这事的人却也必与养他的人关系非浅，不然无从知晓这少年的存在。至于到底是谁，我见的业已是残文，亦不曾知晓了。”

他接着道，“但既有敌族残留，便已是上位者不能容忍之处。年轻神族得了这消息，匆忙回到九重天去挽救他性命。私留敌族自然亦是这神族之罪，他又须得找个合乎情理的理由使敌族之子活下。情急之中只得说这少年是自己养起的娈宠，年岁尚轻还未尝得滋味，祈求上位者留他一命，为美人尽可散得半生功名富贵。

那少年当真出落的倾国倾城，并非女子，却美得令以美貌著称的神族亦黯然失色。年轻神族是编了个谎，几分感情几分真几分假却是自己也不知了。上位者城府之深，眼见着便知二人已然是情意已深，只是互不自知罢了。”

“上位者抢了那美人据为己有？”雪夜轻声猜测。

“不会，”冥王从这个故事带来的怔忪间中抽身，“他在乎的事是权。美人再美，若为权故，亦不足惜。”

“才子佳人的故事看得多了，想也照着那儿想了。”雪夜摇头笑道。

说书人接着道，“奇的是那上位者未曾对他进行任何处罚，官职俸禄分毫不差，连对敌族后人也未有多大干预。只令人在九重天一处荒地建了宫殿，将那相貌绝佳的少年送入其中，并将当年扣留未杀的战俘也安置在那处，俨然是辟了一块清静地与这些敌族余孽居住了。

只是愧疚的神族愧意更甚，又无法因死去的同僚向少年下手，得知他被安置妥善，便更少往那宫殿中去了。而这少去又仅是明面上在众人监督之下公然迈入正殿之门，夜深人静之时他径自在少年屋外站了出神，落了一肩寒霜究竟有多少次，便无人知晓了。

“众位道世上事奇也不奇？这二人除身是身世相类，都小小年纪沦为孤儿外境遇、性格、身份、实力、乃至于说话做事时的神情语态这等细微之处都无一相同，偏生竟是这世上唯一懂得对方的。

他在屋外站了多久，屋内人便也隔着密闭的窗望了外头多久。外面这痴人常常到屋中熄了灯也不离开，屋里的人既希望他早些离去免了受寒，又希望他陪得久些，这烛火便常是明了又灭，灭了又明。

神族如约陪着他长大，只是二人已百十余年未曾互说过一句话，亦有百十余年未曾真切见了对方一眼。神族与其过去的低族皆是长寿之族，强盛者堪称与天同寿，故而很少有人能长情的一生只爱一人。这天地间的传奇故事竟是发生在两个异族的男子身上。

那是个很善良的神族，愿意相信世人皆是良善的，亦对种族十分忠诚。百余年过去他地位更高，实力更强，虽年纪阅历相轻，已是九重天上中流砥柱的人物。而他爱着的异族则与他截然相反，虽貌美如易碎瓷器，心里却极是狠毒乖张，唯对他尚有温情，百余年间，温情中又生多少执念便无人可知了。

异族少年三百岁左右时即将成年。恰逢神族凯旋归来，宴上伶仃大醉，积了百年的爱意与思念侵破了薄弱的意识，他踩过了一地月光，穿过蜿蜒小径上炽红梅丛，手里握着为庆他成人百年前便着手织就的月白色发带，跌跌撞撞的撞开了他的房门。

少年人好像早便预料，若非如此便是想着出门去找他，正对着一面昏黄铜镜，缓缓用玉梳理顺一头缎似的墨发，唇上不点而红，仅披着件白衣坐在红木椅上。

他听了声音便回头，门边的人带着大战才过的疲惫，连战场上一腔杀伐冷肃都带入了这间从未有人登门的小屋，怔怔愣愣的那样看着他。

那是爱极了他的目光，怔怔地，像看一朵晨间半放的花，看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