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失（1 / 2）
在黄昏中放学的钟声响起，天际泛起金色，明明灭灭，像是未定的人生。
班主任把班长和林忆松叫进办公室。
她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对学生们都很关心。
“老师，您不是出差了吗？”班长的表情有点惊讶。
“我不拖太久，主要呢，是想交代两件事，” 她脸上挂着微笑，眼睛有路途颠簸的疲惫和细小的担忧，“江以涵最近上课总是走神，虽然成绩没有波动，但是我希望班长能够多关注她一下。还有阴晴这几次的成绩一直往下滑，排名越掉越后，上课小动作很多，希望学习委员在学习上给她一点帮助。现在是初二下学期，很关键，你们仍然要认真学习。”
他们齐齐点头，应声说好。
“我接下来还要去邻市学习，可能有一两个星期不能经常在。你们是主要班委，当面说这两件事，是老师想让你们重视，认真对待。班上的每一位同学都很重要，如果其他同学有什么情况，可以打电话给我，或者和黄老师说。”她一边说一边背起包，回忆起昨天接到江以涵妈妈的电话，都是教师，都是母亲，她们对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了解得更多，期翼和担忧也更多。
她走了以后，八卦男子——班长开始躁动，他戳戳林忆松：“江以涵是我们学校老师的女儿，班主任这么交代我们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情况？而且，她成绩那么好，哪里需要我关注啊。”
林忆松看着他，笑一笑，不打算八卦，说了其他话题。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讲得热烈，阴晴却在走神。
在学校，她决定不再封闭自己，接受之前向她示好过的那几个女生，在班上体验到了一把归属感。那几个女生以前在班上是个小团体，尽是不爱学习爱玩乐，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加入以后自然如此。她的成绩不断下降，江以涵变得怪怪的，和很多人变得疏远，她想问一句为什么却不敢问。
父母还是商量了很久，还是打算要搬家，但是不转学。也许以后她以后得比现在起得早，可能还要骑自行车。
“算了，算了。我还是看看小说吧，到了放学，我才不会插不进话。”她心想，然后把手摸进桌洞，拿出小说。
数学老师愤怒地盯着她“阴晴，我讲到哪里了？”
她站起来手足无措，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你上课都在干什么？不要以为你班主任不在就可以胡作非为！我不爱打小报告，也不爱请家长、没收东西。但是明天就是期中测验，然后是家长会，你的成绩敢给父母看吗？哼，我不想浪费课堂时间和你讲道理，请你以后上课注意一点，不要再让我看到！”
数学老师转过身板书，粉笔因为他太过用力，一下子断了一截。
她满脸通红，低着头坐下去，不敢再看老师一眼。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她准备找她们去卫生间，林忆松却亲自过来发作业本，小声地说：“你的功课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她匆忙答应，就去找她的小团体了。他看到阴晴的表现，神情无奈。
她们几个女生在走廊上讨论下一节课是应该看小说还是编手链，或者传纸条。其他人的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不停地说话。她心里惴惴不安，脸上勉强地维持笑意，继续想着在数学课上思索的内容，以前虽然没能融入某个小群体，很苦闷，默默地羡慕江以涵，非常留意她的言行，作为榜样，只是自己能力有限，带来的落差让自己沮丧，但是每天循规蹈矩地上课写作业，偶尔能得到学业上的进步，自己会很踏实。如今成绩一落千丈，江以涵和自己渐行渐远，只剩肆意不安的快乐，虚无感像潮水围困着自己。
然而，自己也隐约明白和她们斩断，回归原本的生活，就能获得安定感。那样又不可行，舍弃她们，江以涵的朋友那么多，顾不过她，自己变成孤家寡人，可能会过得比以前更艰难，说不定还会被指认为“叛徒”。加上感受过小团体的温热，怎好说服自己重新投入灰冷的孤独。最重要的一点是，自从自己和她们亲近以后，就没有谁敢奚落她了。
回过神的她答应了下节课编手链的约定。
经历得不够多，拥有的太少，悟性会大打折扣。她打开了内心的通道，却没能找到通道的出口，只好自己跌跌撞撞，用更多的力气和血泪去完成事情。
期中测验如约而至，她有很多题都不会，甚至于交卷的时候手有点抖，成绩可想而知。
真实的结果让她更加吃惊，她早已猜到了自己的结果，却未曾想平常排名拔尖的江以涵居然掉到了中游。
放学回家她照例和那几个女生一起，她们中最喜欢八卦的那个名叫美娜的女孩子，压低嗓音：“唉，你们知不知道江以涵成绩退步是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我的小学同学，她现在在七中，她说他们班上有一个风评不太好不过长相帅气的男生和我们学校的女生在一起了，被一直暗恋他的同班女生偷拍到他们手牵手，我一看，就是江以涵嘛！这么一推理，不就是因为谈恋爱导致成绩下降了吗？”
众人惊呼。
阴晴把脸崩紧：“不要乱说，万一是你看错了怎么办？”
“你那样看着我干什么？！同班同学我还能认错？”美娜有点生气。
旁边的人感觉气氛不对，纷纷调和，不自觉地把话题转移到明天晚上的家长会。都是小女生，情绪变换犹如翻书之快，想起分数和排名，心情都有点低落。
“我回去又要挨骂。”
“我也是。”
“种豆得豆，种瓜得瓜。我们平时没读书啊，这个分数是正常。”
“你看的很透彻嘛，说得好像读了书就能考好一样，你看那个埋头苦读，眼镜片堪比啤酒瓶底一样厚的吴文青，成绩不是照样不好。”
很快又有人争辩起来，她基本没插话，沉浸在震惊和悲伤之中，最是根正苗红的江以涵居然早恋了，还影响到学习，这一切自己毫不知情，不过她疏远了那么多人，可能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吧。算了，自己这里都焦头烂额，成绩跌破新低，无颜回家见父母，怎么有精力关心别人的八卦。
走到十字路口，阴晴要独自走一段路回家了。那一段路有许多特色小吃店，她被香味吸引，摸出校服口袋里的零钱，点一点数目，大概可以买两个红豆饼。
她暂时将低落的情绪抛之脑后，准备开心地吃东西。
不一会儿，她从狭窄的店铺里出来，手里捧着两个温热的红豆饼。她低头咬下一口，抬头便看见江以涵在不远处的小摊上面向她坐着，坐在另一边的是个男生，高且瘦，校服背面上“第七中学”的四个字非常显眼。她下意识地躲到一边，忍不住多看他们几眼。
两人相对而坐，江以涵的表情并不愉快，冷冷地盯着桌面。桌上放着两碗汤点，还有一叠萝卜糕，却没人动筷。
傍晚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有一种独特的美。
阴晴屏息凝神，手上还停滞在捧红豆饼的状态，仔细观察，心里想，怎么有人连臭着一张脸都好看呢。太过入神，身后的大妈离她越来越近，她也毫无察觉。
“小姑娘，你站在这里怎么久啊？要买东西就快买，不买就快回家，不要打扰我做生意！”大妈嫌弃地看着她。
被陌生人这么说，她的脸火辣辣的，连忙欠身说抱歉，然后拔腿便跑。
直到在慌忙的奔跑中掉了一个饼，她才镇定下来，慢慢地往前走。
坐在街边桌子的两人最后不欢而散，不曾动过的汤点和糕点像无声的见证。
南方的天气变化莫测，倾城之雨，哗然而下。
命运做好伏击的准备，蓄势待发。
是夜，江以涵躺在床上，为她和汪霆臻而心烦。
她翻一个身，突然想起来，之前他们一起去看电影的事情。
有一天，汪霆臻偷偷从补习班溜出来找她去看电影。
当时她正在家里准备背单词，突然座机响了，她本来不想接。奈何家里没人，她只得接起电话。
话筒里传来变声期男生特有的沙哑声，带着很多期待:“涵涵，我们去看电影吧。”
她有点不爽，本来打算要背单词的计划被打断了。回复的时候语气不善:“不是没约好吗？你今天不是在补习吗？”
“我偷跑出来啦，这个要什么约好啊？只是看电影而已。”
她顿了一会儿，盘算着要如何有理有据地拒绝他。
她沉默之时，对方喋喋不休:“哎呀，这个公共电话是不是有一点坏了，怎么杂音那么大？！涵涵，涵涵，你怎么不说话。今天周日，你肯定早就在周五就把作业写完了，出来一下怎么了？影城的爆米花很好吃，一起去吧，我都翘课了，你要是不答应，我回去会好丢脸啊，或者我回家，被我妈发现，我又要被臭骂……”
“行了，”她看看表，“二十分钟后影城门口见。”
临时起意看的电影，并不怎么好。很俗气，没有什么动人的情节，也没有精致的画面，不足以令人铭记。
但是，有一个场景，她一直记得。电影里的女主控诉男主给她的人生带来的负累，声泪俱下，梨花带雨。
汪霆臻看到这一幕瘪瘪嘴，转头把爆米花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