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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聚会在录取结果出来之后举办。
阴晴坐在江以涵旁边,有一点失落,因为她们没能够一起上同一所高中。
江以涵的英语成绩虽然不如往日好,但是其他科不错,险上一中。
她发挥得不错,无奈基础薄弱,去不了一中,被二中录取。
不过她明白,她们的录取结果都很被上天公平地对待,自己有进步,江以涵也没有因为那件事影响前程。
她还知道汪霆臻的死讯是真的。
那是个炎热的下午,她们出去喝奶茶,江以涵搅动着杯子里的珍珠,说出这件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今天的天很蓝。
她惊讶于她的淡定,惊讶于这超越年龄的镇定。同时她也舒缓了一口气——这件事没有击垮江以涵。
她和同龄人相处的经验少得可怜,她不懂,真正的伤痛不是用力在一个人身上开一枪,击毙他,而是,痛楚日日夜夜升温加剧,心里的伤口无声地腐烂,直至他所承受的极限。
“我们一起拍照吧。”身边的同学举起相机。
阴晴回过神:“好啊。”
她们坐在一起,身边的同学不断地拉着她们一起拍照,曾经闹过别扭的,彼此疏离的,此时都变得很热络,因为不得不珍惜,以后就很难见到了啊。
她和之前玩得很好的小团体一起拍了几张照片,心里上升出几丝尴尬、愧疚与不舍,但这种情绪很快又被其他情绪压下去。
江以涵一直在笑,可是她却觉得她的笑容到不了眼底,偶尔盯着其他地方,眼里会有一闪而过的哀愁。
江以涵不敢喝面前的橙汁,这是他生前最喜欢喝的饮料,以前她还嘲笑他,一个男生居然最喜欢喝甜甜的橙汁。她把橙汁移走,去洗手间一趟,准备暂时调整情绪。
阴晴看她起身,抬头问“你要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啦,你在这里好好吃就行。”
还是会很伤心吧。她在心里想。
她无声地叹气,天真地认为,到了新环境,江以涵就会真正好起来。
她夹起面前的清蒸鲈鱼,一边咀嚼一边环顾四周。暖黄色的灯光照映着大家的脸,每一张面孔都很年轻甚至是稚嫩。她看到林忆松时,突然怔了一下,盯了几秒。他把目光投向她,她连忙低头拿杯子倒饮料。
吃完饭后,大家站在饭店门口准备回家。
三三两两的女生抱在一起互相说着什么,说着说着,开始抹眼泪。哭得凶的,蹲在地上,喊着不想毕业。
空气中浮动着细碎的悲伤。
阴晴和江以涵都没有哭,即使无法在同一个高中学习,她们对“距离无法对我们的友谊产生撼动”早已达成共识。
相比之下,她还有点尴尬,一直以来都没能融入这个集体,她无法用内心触碰他们的喜怒哀乐。
林忆松突然走到她的面前。几个调皮的男生在饭桌上不停地撺掇其他男生喝酒,他被灌了一点,大概有些醉意。他的眼睛很亮,笑得贱兮兮的:“你也不算单薄啊,怎么总是生病?到了新学校,可别再生病啦。”
她既生气又感动:“知道啦,知道啦。”
说完她的脸有一点红。
他笑着点头,颇有“地主家的傻儿子”的模样:“上了高中就要坚强一点,不要再对着作业哭啦。”
她前进几步,脸从烫变辣:“一中高材生怎么会懂我这个凡人的苦。”
江以涵站在旁边,看到他们,忍不住轻轻地笑。
她感觉到了他们之间微妙的氛围,阴晴基本没有在自己面前提到过他,也许是她还没有察觉到。自己对林忆松的了解虽然不多,但是自己可以断定,他不是常常会和一个女生说“别生病啦”之类的话。自己不打算说破,毕竟他们以后不能在一个学校,变数太多。
他们有惊无险地到了人生又一个关键的节点。
阴晴度过初上高中的白天后,在晚自习时坐在位置上填写表格,她有点走神,想家了。
二中管理很严格,规定必须住宿,实行半军事化管理,学生只有周末放假时才能回家。
班主任走进来,一头短发,身材削瘦,语气快而亲切,是个干练的女老师:“同学们,把表格交上来吧。然后你们提前半小时回宿舍,宿管会你们讲一点注意事项。”
她还没填完表格,有点慌张,快速写完,草草地画了几个勾就把表格交上去了。
过了几天,班主任找到她:“阴晴,我看你在当选班委一栏勾了班长。我看过你的档案,你没有当过班委的经历,给我的感觉也比较文静,但是我觉得你想锻炼自己挺好的,同时我很乐意让你尝试一下。”
她懵了:“老师……我,我可能是勾错了。”
“勾错啦,那你原本想担任什么呢?”
“啊,我原本没想当班委……”
“没关系的,不用不好意思,想当班委又不是坏事。”
“老师,算了吧。我真的没想当班委呢……”她想说自己走神,没有填好表格,却不敢说出口。
她不会耍小聪明,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沉默地站着,心脏跳得非常快。
老师以为她害羞,拍拍她的肩:“没事的,不要紧张,你可以尝试一下。我多选一个副班长协助你,实在不行,我们再换嘛。”
就这样,她莫名其妙地成为班长。
她心里怀揣着不安,即将跨过一道坎。她以为,跨过这道坎就足够,哪里晓得,人的一生就在于不断跨过坎。
她开始每周主持班级例会,宣布各项任务,协助老师,多问老师问题,和同龄人进行更多的交际,和舍友调和作息上的冲突。过程有一点艰辛,但她慢慢学会以更加舒展的状态生活。
她常常在空闲时间把这个星期发生的事写成信,周末的时候,和江以涵互换。
江以涵所在的一中,学风很好,管理很宽松,全靠学生自觉。她每天都可以回家,回家之后也在不停地写作业,她不想给自己喘息的机会。只要一停下来,她就难受。在学校和同学都是点头之交,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很难再和谁走太近了。屡屡失眠,有时候会在半夜哭醒。她好累啊,然而,她越是接受内心的折磨,她越要在人前光鲜。就连给阴晴的信里,也只用寥寥几笔,带过漆黑的情绪。
一转眼又是期末考试,要准备的材料很多,阴晴和几个班委一起去办公室拿同学们从初中带来的档案袋拿一点材料。
她拆开自己的档案袋,一瞬间有点恍惚。
好几张材料,比如他人鉴定,都是林忆松写的。字迹飘逸又不失劲道,赏心悦目。
旁边的同学看到她盯着一张材料,表情复杂,忍不住凑上前:“哇,这个字真好看。是谁写的啊?”
“哈?这个啊,是我以前的学委”她把材料放在桌面上,拆下一个档案袋“当时我们班有一个组都是交给他写的。”
“男生还是女生?写字这么好看。”
“男生。”
“我现在很少看到写字这么好看的男生了,他长得好看吗?”
“嗯……还可以”
“还可以是多可以?”
阴晴把材料全部整理好,立起来,整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绝对不差。”
说完她就抱起材料,走向教师,脑海里都是他的脸。
她在心里尖叫:太可怕了,我怎么会这样。
她晚上被自己搞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蹑手蹑脚地从床上起来,坐在桌子前,想着现在临近期末,既然睡不着,就复习一点什么吧。
她轻轻地翻开书本,才看了一会儿,脚就冻僵了。她想念被窝,拿着信纸和笔,回到床上,开始给江以涵写信。
阴晴非常兴奋地坐上去一中的公车,她想了想这居然是她第一次去一中。以前都只是经过那里,从来没有进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