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皮（1 / 2）
这金甲府还没人敢这么说她，除了沈裴。
她爹是个没读过几年书的，所以骂起人来特别狠，是赫赫有名的毒舌将军。也正是这样，戚从霜也总说沈黎把他爹的坏毛病学了个十乘十。
那泼皮打滚的王老妈子还想继续骂，沈黎可不想给她这个机会，故站在门口吊儿郎当的道：“哟，您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嘛，一大早的在这捏面团玩呢？”
阳光散射，厨房暗黑，将沈黎照了个阴阳脸，看着就像活阎王一样恐怖。
王老太太抬头一看，闭了嘴。这二小姐的把式她可在进府头两天就看了个明白，刁蛮到连沈大将军都治不得，说不下。驴脾气一上来连她爹都打。更何况是自己这把老骨头？
不过沈黎再怎么胡来乱来，也不敢当着她娘她姐的面，她也怕在娘亲面前丢脸，毕竟他娘和阿姐是沈黎最后的软肋。至于沈裴？沈黎道声“切！空有其表。”
王老太太没站稳，崴了一下脚。心道：“今个真的该看看黄历再出门……”
沈黎笑了，一步一响的走进来道：“怎么了，您哑巴了？说话呀，我当你多大胆呢。用着我的锅，煮着你的菜。是哪个给你的胆子！”最后一声，沈黎的意思很明确。她现在只想把这老婆子拉出去活揍一顿！好让那两傻子也瞧瞧，这将军府里谁该惹，谁不该惹！
王老太仰着她那粗短的脖梗子，望着沈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二小姐这么对我老太婆说话，太没规矩了吧？…”
她话音没落，刚讲到第二句，便被沈黎提着后领子，一个放手扔到了门外。王老婆子根本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在空里转了个过，就直直的掉了下去，然后“嘭”的一声背后的门就关住了。
王老婆子双唇抖动拍着门板叫了声： “造反啦，忤逆长辈啦！沈黎你个天杀的死丫头，你居然…居然敢把我这把老骨头扔出来，你…你不孝顺，你眼里没有长幼尊卑，你……”
这婆子的声音太过刺耳，沈黎探出个头，一脸无奈的低声道：“您别叫了，我真没使劲，不然，就你这卖不出二两钱的身子，怕是听个响都不够秤的。”
婆子又被“嘭”在了门外，气的浑身发抖，腿脚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嗷就一嗓子爆了个哭腔。估计是从来没有经受过这种情况，那婆子又拉又拍，唱的和那梨园里的戏子有上一拼。
沈黎闷闷的声音从门里穿出来：“你家老头死了，哭丧都没这么大声，现在做出这番样子给谁看？动我的东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腆着个脸一天在院子里面来回乱晃，真把这当自己家了？不知所谓的死老婆子……”
沈裴骂人狠，沈黎比他爹还差那么一点。不过对付这种老泼皮，够够的。
在沈黎眼里，这种腌臜婆子，真是大宅门里教育的失败品。不过转过来想也是，如果人人都像她娘那么温柔体贴贤惠，也不现实。
沈黎左手提着锅，右手拿板刷，蹲在地板上就哼哧哼哧的洗，这大冬天的，厨房还没烧炭火。锅上的水和油污怎么都洗不干净，甚至还冻了起来。沈黎本来就心里憋气。这东西他从来宝贝得紧，根本不许别人碰。这是她的规矩！可今天却被个四六不视的老婆子破了规矩，晦气！
那婆子没停，嗓门一声比一声吼的大，像是要把这十里八乡的人都叫出来给她评理。
“死人啦，杀人啦，沈家二小姐打死老婆子啦！沈二你个泼皮无赖，怪不得这么多年都嫁不出去，哪个王公贵子会娶一个你这样的野蛮瘪三，怕是那些瘸了腿的瞎了眼，也瞅不上你！你这辈子就呆在王府里当一辈子老姑娘吧！”
沈黎一冲动骂了声“妈的”，一个站起，提着锅铲就开了门，然后满满当当一洗锅水，浇的婆子从头到尾个透心凉……
那婆子哭不出来了。
八成现在只想杀人。
沈黎头脑嗡嗡作响，眼睛泛红。就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冲那婆子就啐了一口：“腌臜婆！管好你的臭嘴，你倒是嫁出去，但看看你生的都是什么玩意儿？怎么，发达啦！天桥说书的都没你这么会吹，还高中状元？我呸！那两傻子将来还不知道在哪条阴沟里扑腾，瞧不惯我，卷铺盖卷滚人啊！我这府里求你留下来了？”
那婆子倒抽一口凉气，怒吼一声站起，冲着沈黎就扑过去，可是，劲使再大也没用。这身高差距，她连沈黎的脖子都碰不到，所以就改攻腹部。
沈黎今日刚好来了月事，本来寒冬腊月就容易疼痛。这一头撞的，沈黎直直跌进门去，后腰眼磕上了灶台。大抵咳嗽了两声，一拳就把那瓷碗砸了个粉碎，把王老婆子吓了一跳。
这人从小就跟着沈裴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练了一身还算有用的功夫，出门对付几个流氓土匪不成问题。这婆子八成是忘了，平常看大小姐看的久，就以为沈黎也是个好欺负的。
哼！她怎么着也有个将军的爹！沈黎借着脚下灶台的力，冲上去将这婆子一把推了三丈远。
王老婆直直的摔上了草地，嘴里只能哼唧了。
沈黎这人，眼里从来没有什么规矩，没有长幼尊卑，活得坦荡，惹了不少麻烦。也总是沈裴给她擦屁股。
可沈黎偏偏讨厌女的，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妇女。若人人都像戚从霜这样还好。但王老婆子这样的，沈黎绝对见一个打一个，偏偏这人见着自己不绕道走，就好死不死的赖在自家院里，沈黎觉得奇了怪。
按沈裴的话就是“我这死丫头，只适合一个人过一辈子。”
那铜板刚吃了拉丝糖，嘴角还粘粘的，脏了一领子的黑点，游荡半天。好巧不巧的就看见他娘躺在门口的草地上哼唧。铜板傻乎乎的只知道咧着两个大门牙笑，鼻涕口水一起涌出来，也难怪沈黎瞧他恶心。
这傻子蹦蹦跳跳蹲过去，摸了摸他娘的手，道：“阿娘快起床啦！太阳都照屁股了。”王老婆子本来想坐起身子，但一偏头就看见傻子儿子冲着自个笑，一下子没忍住，又来个大声嚎啕。
这次算是真情流露。
那傻子舔着手指，偏过头，又冲着沈黎傻笑：“表姐，你扶扶我娘呗，她腰不好，天天都疼的睡不好。”
沈黎不语，翻了个豆大的白眼，又叹了老长口气，才蹲下身子把这婆子拉起来。
“你那哥哥呢？怎么不见他，还有，衣服脏了就换，我沈府还不缺几个洗衣服的老妈子。”
那铜板正在换牙期，咧着个嘴害羞嘻嘻笑。沈黎却无话可说了。
有这么些人，他们习惯把自己的好伪装起来，把身上最大的恶意给别人，只为了保护最亲的人。
也有这么一种人，他们总把最坏的一面，最刁蛮任性的一面给了自己最亲的人。却把温柔给了不相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