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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担心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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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景西走出勤政殿时已近酉时, 日落西沉, 西北天空浓云叠嶂, 夕阳残喘地发挥着最后余热, 将半边天幕映红, 偌大盛京城都被镀上了一层金。

是个好天气的兆头。

持续六个时辰的议事令人头晕脑胀, 好在敲定了几个重要事宜,不至于像素日朝堂扯皮那样十天半个月没结果。这就体现出了“凡大事,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的好处了,至少在杀北戎新主这件事上,目前为止皇帝、杨霖和他三人还算默契。

不得不承认, 为君者, 魄力的确常人难比。季景西在踏进勤政殿前做好了面对一屋子重臣的准备, 甚至都打好了吵架扯皮的腹稿, 可直到议事结束, 殿内除了多一个国师温子青,再无第五人出现。

有那么一瞬间, 季景西差点生出一种他与杨相公乃皇上最亲近心腹的错觉。

勒古的死被他们一致瞒了下来, 不仅瞒朝臣,也瞒天下。他出逃时只带走了部分人马,北戎使团其余人则在今早离京, 对此杨霖早有后手,已沿路安排好了假意搜捕的行动, 务必让使团在离开大魏前都既无法寻到他们的主君, 又确信勒古没有被抓, 将这件事与大魏彻底断开联系。

而与此同时,靖阳公主秘密北上,避开使团,先一步抵达漠北做好军事部署。

常年潜伏北戎的大魏钉子们接下来也都将动起来,若能成功挑起北戎国内的不安势力就更好了。

季景西并未说出季珏与勒古勾结一事,可敏锐如魏帝却已从镇南军精锐的伤亡报告里看出了端倪,无须添油加醋,以帝王之多疑,接下来势必会有一番摸查。

经历过厉王勾结外敌谋反的朝中老人皆知皇帝对这种事的忌讳,季珏接下来如果应对不当,迟早会被抓住尾巴。这种必死的把柄不能轻易外抛,毕竟风雨桥事件刚过,老皇帝对儿子的心疼正浓,抛出来,反倒可能效果不佳。

季景西要的是季珏彻底倒台,而不是仅仅让他沉寂。毕竟连东宫卖官案都没能压死太子,仅凭一干明面上与楚王府无关的暗卫,坐不实季珏勾结北戎——但如果时机恰当,这就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可以,季景西希望他永远用不到这一根稻草,给季珏留下最后的体面。

出了宫,无风迎上来,“主子,公主临走前给您留了话,说无论如何,请您以百姓为重,漠北短时间内经不起第三次大战了。”

季景西点点头。

北境是他苦心经营三年的地方,在亲眼见过那里的百姓如何辛苦抵御天灾、瘟疫和战争之后,他也愿那里能永得太平。

北戎乃大患。有人想以此为跳板牟利,有人则急于用战争揽功,这些声音自两国和谈后便不绝于耳,而勒古的死不会被瞒太久,靖阳希望他做的无非是四个字:休养生息。

“皇姐何时走的?”季景西边走边问。

“公主午时三刻出京,走时仅带了几名亲卫与王家子归,无人相送。”

“裴侯爷呢?”

“侯爷一个时辰前也已整兵出发,前后动身的还有征西军。”无风知道他想听什么,“袁世子、小孟大人、陈少主与顾家少主于城外十里亭相送。五殿下与七殿下没露面,但都分别送了一万石的粮草。”

季景西停住了脚步。

他抬头望向天边残阳,好一会才平淡道,“挺好的。”

“走吧,去信国公府。”

……

锦墨阁里,杨绪尘蹙眉听着白露交代这几年杨缱背着家人治疗失痛症的经历,越听脸色越难看。

靖阳走前他差人来唤杨缱,得到的回话是她劳累过度已经睡下了。靖阳不觉有他,只笑着说不见也罢,免得图生伤感,可杨绪尘却听出了不对,待人一走便直奔锦墨阁。

白露与谢影双还试图拦他一拦,但到底摄于威势,不敢强阻,这才让他瞧见了杨缱忍痛煎熬的模样。

而后才知,自家妹妹的失痛症已于昨夜痊愈了。

他当即便要宣太医,杨缱却罕见地态度强硬,坚持除了温子青,不准任何人诊治。杨绪尘气得两眼发黑,一边心疼自家妹妹,一边又忍不住在心里将季珏捞出来骂个狗血喷头。

好在他多年久病,止痛助眠的方子没背过一百也有九十,一番折腾后,好歹是让杨缱成功睡了过去。

“……你说温子青在阿离身上试过酷刑?”

“是行针兼用药的方式,不是旁的!”白露慌张解释,“且只在最初试过几次,后来就弃了,重药伤身,国师大人这两年都尽量温养,也是怕适得其反。”

杨绪尘冷哼,“然后温养出一片消不去的针眼?”

白露张口无言。

“罢了。”他压下翻涌的情绪,“去瞧瞧药熬得如何,人差不多该醒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谁该醒了?”

红衣青年踏雪而来,随着厚实的门帘被撩起,寒气争先恐后地裹挟着往屋里钻。

杨绪尘慢吞吞地朝来人见礼,“王爷。”

季景西摆手,“阿离还在睡?”

白露请示地望向杨绪尘。

“告诉他。”后者道。

“是。”小丫头屈膝施礼,“回王爷,小姐失痛之症骤愈,身子有些吃不住,回府后便卧床了。”

季景西心中担忧落实,面色沉了下来,“可要紧?”

“……有点。”

有点是什么意思?季景西蹙眉,见白露不愿直言,索性抬脚往内室走,“我去瞧瞧。”

杨绪尘难得没阻拦,自己也慢吞吞起身跟上,“先前那些不准告诉国公爷与夫人。”

白露恭敬称是。

内室里的药味不如外间大,淡淡药香混着不知名的馨香,让人一进来便不自觉地放松心神。季景西对安神香敏感得很,隐约觉得这屋里熏香有些过量,也没多想,只径直往床前去。

入眼是少女睡梦中还皱着眉的苍白模样。

“怎得出了这么多汗……”他拿过帕子为她擦去额头沁出的汗,不放心地用手背贴了贴,有些低热,想来昨夜顶风冒雪跑了一宿,还是免不了染了寒。

将帕子沾水打湿,青年衣摆一撩在床前坐下,轻轻拉过杨缱搁在外的右手为她擦拭掌心降温。然而随着袖摆不自觉上卷,藕白的小臂内侧,一小片密密麻麻发青的针眼忽然措不及防地闯进视线。

季景西微微一怔。

“别碰她。”杨绪尘一进门便开口。

他猛地回神,一把将整只袖子抽了上去,“这怎么回事?”

身后人抿唇不答。

“怎会如此之多?”季景西瞠目结舌,“她在秋水苑住了那么久,我居然一次都没发现……”

“她失痛多年,谁知?”尘世子口吻生冷,“她想隐瞒什么,必会滴水不漏。况且对她来说不疼不痒,旁人也瞧不出异常。”

“……”

一声闷哼打破室内寂静,季景西迅速将衣袖撸下来,低头望向床上刚醒的少女,视线相交时,若无其事地对她展颜一笑,“阿离醒啦?”

他习惯性去握少女的手。

“王爷别!”跟进来的白露大惊失色。

可到底没拦住,就在双手交握的刹那,杨缱蓦地倒吸一口气,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季景西吓了一跳,慌忙松手。

“都说了别碰她!”杨绪尘咬牙切齿地上前把人挥开。

“……大哥。”杨缱的声音恰在这时响起,气若游丝,疲惫至极。

周遭顿时一静,杨绪尘连忙小心翼翼地应声,“大哥在这儿,怎么样,可还好?”

杨缱对他浅浅一笑,“好多了。”

杨绪尘只觉心头闷得难受。

哪就好多了……方才不是还一碰就疼么?

发现旁边还站着六神无主的季景西,杨缱顿了顿,甜甜地对自家哥哥撒娇,“哥哥,我想吃甜粥。”

杨绪尘抿了抿唇角,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临走前,他低低将杨缱的情况对季景西简单交代了一番,管他是不是听懂了,径直带上白露离去,将说话的地儿腾给两人。

好一会季景西才勉强定神,心惊胆战地在杨缱身边蹲下,“疼得……很厉害?”

杨缱诚实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眼泪便控制不住地冲出了眼眶。

早在看见他的瞬间杨缱就险些绷不住,却碍于自家大哥在场而不敢松懈,如今身边只剩季景西,她忽然就熬不住了。

季景西最怕她掉眼泪,对方一哭他便慌得找不着北,登时手忙脚乱,“别哭啊宝贝儿……”

“好疼……”杨缱感觉自己全身的皮肉骨头都在这一刻齐齐叫嚣,冷汗混着眼泪不住下落,“你别看我……”

勒古死去的那一瞬间,有什么阻挠了她多年的东西随着悄然消弭,手臂奇迹般地开始有知觉,是久违的、强行拉弓导致伤口撕裂的疼痛感,先是麻木,之后迅速扩散,像巨鲸入海,短短刹那便掀起涛骇浪。

出谷时她对季景西说手疼,是真的疼。

简直像在钉板上滚了千百回。

可偏生她忍惯了,下意识忍着,忍到回京,忍到送走子归,忍到那口气终于撑不住散去,到如今身边只剩下季景西时,彻底崩盘。

季景西快被逼疯了,慌乱地为她擦去眼泪,自己的手却抖得不成形,急的整个人汗水透背,“乖,别急,别怕……无风,把温子青和孟斐然给本王绑来!快点!”

无风隔着门回话,“主子,国师大人进宫了……”

“拿本王牌子,立即进宫拦下他!”季景西撤下腰间的玉佩掷过去,“皇伯父那边回头我来解释。”

“小王爷,药来了,快给主子喂下去!”白露急匆匆从门外进来,将熬好的药递过去,“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发作得这般严重了?先前还不是这样的……”

季景西接过药碗,愣愣看她一眼,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在他来之前,杨缱竟是一直在强撑,心登时像被人徒手一把攥住般又疼又涩。

他不容反驳地将白露关在门外,不管对方在外面如何焦急,径直回到床前,小声哄着人,“阿离,来,先喝药,喝了就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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