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舱（2 / 2）

“可你去的不止货舱吧！”李怛微微有些愠怒。

那些羊是关在最底层的，如果这姑娘只是去货舱拿东西，根本见不到那些活羊。

那姑娘十分的理直气壮：“那又如何，那些羊早晚是要给咱们吃的，藏着掖着作甚！而且船上带活羊，岂不是要把咱们带的蔬菜都给吃光了？”

肉便于保存，在海上反而不金贵，新鲜的蔬菜却是船上最炙手可热的东西。那姑娘挑着两道浓眉毫不客气地和李怛对视，全然不把他这个舰队提督放在眼里。

有一个女子附和：“多浪费，不若今夜便宰一头来吃吧！”

李怛刚想拒绝，藤汝熟悉的声音变骤然插|入：“你们在说些什么？”

她身边跟着的还是那两位孛儿只斤氏侍女，完泽看上去脸色好了许多，便越发地趾高气扬起来，茶伦还算温和，客套地对他颔首，眼底却也藏不住上等蒙古人对他这种末等南人出身的不屑。

反倒是藤汝态度谦和。只不过李怛不敢去看她的面孔，把目光转开了。

那和李怛争辩的蒙古侍女见到藤汝过来，连忙说道：“我刚看见船最底下养了活羊！公主，咱们今晚上宰一头来吃吧！”

活羊到底是活的，肉的口感可比发柴发硬的风干肉干软乎不少，一想到现烤的羊肉，那蒙古侍女的口中便分泌出了涎水。

可不料藤汝听见“活羊”二字，轻轻挑眉，便朝着李怛投去了微妙促狭的目光，李怛的手心沁出汗水，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海上，鲜少同女人打交道，如此一来，竟有些如芒在背。

“咱们带的食物清单里头，可没活羊呀。”藤汝说。

那侍女便道：“可我真的瞧见了，羊不用来吃还能作甚，留着叫它们在海上生小羊，还是等天冷了剪它们的毛做袄子么？”

李怛并不想和这群姑娘们讨论活羊的用途。在海上男人们之间再荤素不忌，可到了女人面前，不该多说的话题还是会保持沉默。他沉下脸来，几乎是脚底抹油地从甲板上溜了出去，藤汝看着他仓皇的背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用手掩唇在那蒙古女孩的耳边小声解释了一番活羊的用处。

“天哪！我不要吃羊肉了！”一个蒙古姑娘惊呼。

“大惊小怪什么，草原上有的牧民也会做这种事儿！”一个姑娘故作淡定，但声线里头压抑不住笑意。

“你们部落的才干这事儿吧！”又一个姑娘高声回呛。一时间甲板上几个蒙古少女推推搡搡，笑作一团。

李怛便听见背后蒙古女孩子们的笑声，羞得他脑门都要滴落下水珠了。他似乎能感觉到藤汝朝他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吞了口唾沫，连忙借着船帆和桅杆掩饰住自己的身形，藤汝却丝毫不在意他的窘迫，跟了上来：“提督大人，脸怎么这么红？”

李怛回首便又看见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他贴住桅杆，和藤汝拉开距离：“公主还有什么事儿么？”

藤汝眨了眨眼：“昨日，大人不让我们下货舱，难道是因为那些羊么？”

李怛连忙否认：“并非是这个原因！船上船员近千人，大部分聚集在下层船舱，都是些粗鄙的莽夫，公主和各位贵女实在不适合到那种地方去！”

藤汝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暧昧笑容：“那……提督大人经常下去么？”

李怛听出她意有所指，果断摇头：“我要盯着航向，基本都在上层。”

“啊……”藤汝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尾音拖得极长，她显然很喜欢李怛现在这样的反应。

李怛仓促地将目光挪开不再和她对视：“公主若无他事，我便继续巡视甲板了。”

藤汝非常大度地放走了他，目送着李怛三两步攀上驾驶舱，嘴角上勾着的那抹微妙的笑意缓缓淡去了。

拜合耳正在驾驶舱内，见李怛上来，探出头：“提督，怎么了，看着着急忙慌的，都不像你了。”

李怛在海图前的椅子上坐下，抬手摘下了自己的笠子帽，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湿贴在脑门上了。

操舵的舵手方才瞧见了李怛在甲板上被一群蒙古女人围攻，小声问了句：“提督，是那些姑娘们为难你了么？”

自上船之后，这些甲板上的水手就不约而同的发现，在船上最难的事情是和这群女人打交道，就算是最经验丰富的船员在这帮姑娘面前都统统变成愣头青。拜合耳这种算是天赋异禀的了。提督对付一个姑娘倒还好说，一次性面对这么多，也实在是难为这个一年到头都见不着雌性的男青年了。舵手不免朝着李怛投去了同情的眼神。

拜合耳也站起来拍了拍李怛的肩膀以示安慰，李怛却一把拍掉了他的爪子，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气：“这回又是谁把羊带上船的！还有九天就到占城国，这么点日子都忍不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藤汝表示提督这种毫无经验的小C男，拿下来是分分钟的事情。

我觉得明朝的时候派郑和下西洋，真的是非常明智的选择。省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