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2)
过了破五,虞锦回陈塘的正事才真正忙活起来——出钱给各村修桥、铺路、建学馆,当一回散财童子。
都是需要动土的,民间说年前神明归位,那时动土会惊扰神明,所以过了年才准备起来。
竹笙拿着本册子:“这是奴婢拟出来的,主子瞧瞧。”
薄薄一本册子,是去县衙誊录下来的,前边是近三年来各村户数和每年年末税课,后头详细记着各村里年久失修的道路、私塾、河道等。
陈塘县辖下七个镇四十五村,全整整齐齐列在上头,竹笙花了半个月才整出这么一本册子来。
虞锦扫了一眼,心力交瘁:“合着我还得一村一村把人请来,请人家给我个花钱的机会?这怎么掏钱做善事的还这么麻烦。”
“还不止呢。”竹笙笑道:“钱还是小事,我问过街上的泥瓦匠了,要动地土,得跟各村打过招呼,拜了先人,还得按着主人家的生辰八字掐算动土的吉日,选址、开工都有说法,甚至连做工的人都得先合个八字,免得冲撞了。”
“真是越穷越讲究。”虞锦哀叹起身,拿着这本册子出门去了,竹笙问她做什么去。
“去县衙走一趟。”
县令还没被薅官,这么大的事要是跳过他,必会落埋怨。何况他此时火烧眉头,巴不得多做些事,府衙来查的时候也能讲讲自己的功绩。
今日县令却没在衙门,仆人说他外出会友去了。虞锦心下了然,想事那“举孝廉”的消息没能彻底安他的心,大祸临头,他总要多寻几条退路。
刘夫人却是在家的,正心慌意乱地和几个陪嫁嬷嬷重录账册。一份公账一份私账,私账是自己家的,公账才是能放出来给人看的。可是账目难改,稍一变动,前后就都得重算一遍。
听丫鬟说虞锦来了,刘夫人停下笔,往脸上点了点胭脂,看着气色好些了,这才笑吟吟迎出来:“锦丫头怎么来了?”
“今日前来,是想请大人帮个忙。大人不在,与您说也是一样的。”
刘夫人凝神细听,她见多了商人,说话啰里啰嗦,半天入不了题,已经做好了长谈的准备,叫人去准备午膳了。
虞锦却说不必,开门见山:“我看衙门外头有个告示栏,还常有衙役在大街小巷张贴告示,夫人能不能借我这告示栏一用?”
听完她来意,刘夫人静思片刻,应承住了。虞锦所求的告示第二日就贴了出来,她还叫衙役往各镇去报了信,话里的意思是——“虞五爷发迹后不忘父老乡亲,今回县里为大伙排忧解难,凡各镇有疑难事,备一份千民请愿书,皆可来求。”
虞锦悠哉悠哉坐在家里等着,一下子从被动变成了主动,竹笙心说确实是自己犯了个蠢:掏钱做善事的要是挨个去请人,会叫人看轻了去;求上门的却不一样,事事都要以主家为先。
而这千民请愿,刨掉了一己之私,将各村最紧要的诉求放到了明面上来。
陈塘辖下七个镇,不过三日,各镇的千民请愿书就递了上来,一丈长的请愿书都由各镇的秀才代笔,挥墨书就,气势洒脱,上头全是百姓摁下的红指印。
条条目目列出来,全是百姓诉求,要修的还真不少,
长幅展开摆在地上,府里边的人都围着看,俱是心有戚戚。
几个送来请愿书的奴仆声声喊她“大善人”。这一瞬,虞锦忽然就明白了为何上位者成日挂在嘴边的都是民生疾苦了,当手中有财有权,贫弱者求上门来,心中涌出来的是怜惜,还有一种仿佛能主宰他人生死的自负。
那些削尖了脑袋往官场爬的,不知初心是不是因为这个。
可惜她不是什么大善人,她虞家也不是。
等人走了,虞锦把上头所求细细看了,吩咐下人:“好好裱起来,再拿油纸包好,等咱们走前拿去衙门找县令盖个印。”
虞家的功绩越多,就离那块仁商牌匾更近了一步。
竹笙给这七个镇子一一写了请帖,将各乡乡官和地主爷都请了来。虞锦一个不认得,好在她提前一日请了姚老爷过来,另有县令帮衬着说话。
初十那日,姚老爷到得早,同行的还有自家长子和长孙。
姚家做的是酒楼生意,全县酒楼开了六家,都是好地段,晚年干不动了,给三个儿子一人分了俩,省了许多争端。
一家三代都来了,虞锦猜是因为今儿来的老爷多,带他家的小公子多见见人。
他那长孙年已加冠,一身交领白袍,眉目清隽,通身的书卷气。视线在虞锦身上略略一扫,很快知礼地错开,作了个揖:“知非,见过锦姑娘。”
姚知非,礼者明是非,当真名如其人。
姚老爷一身清贵,做事方正,教出来的子孙也是一样。姚知非明显是蜜罐子里养大的,举手投足瞧不到半点世故,能懂事明礼,可见姚家家风还是不错的。
虞锦客套了两句,展手请他们上座,自己去外院招呼客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