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下陷井(1 / 1)
大夫来看过一回,见是开水所烫,面上略露讶异,好在行医已久,知晓旁人家的私事不能猜,心内不无婉惜,这白生生的皮肉被烫伤,即便养好也会留下疤痕来,岂不可惜!略交待几句便要离去。
李庸见此起身送大夫出门。小环一个劲的掉眼泪,大夫的神情说明了一切,女子身上留疤这可怎么办才好!
周素贤倚在枕上平静的笑道:“不过烫伤罢了,平素被人欺负了也不见你掉金豆子,眼下你这样我还以为自己要怎么着了。”
小环见她这般模样还来安慰自己,急忙擦干眼泪自责道:“都怪我,若是为你挡一下,也不至于伤得这么严重。”
周素贤摇头,望着窗外李庸还在与那大夫说话,想必是在问自己的伤情。秋阳高悬,他长身直立的模样像一杆青竹,这样的人都极为自负骄傲,若是他得知自己的打算是想分家出去单过,以伤换得自由,他会做何想?
一阵恍惚后,她轻叹一声,与小环道:“婆母那边如何了?”
小环分外不岔,忿忿道:“还能怎么着!你伤成这样都拜她所赐,若是再偏一下,你的脸怕是要毁了,我到这会还没回魂哩!有些人你便是掏心挖肝的对待,也换不回一分真心回护,你呀,平素看着精明,实则是个傻的,以后可怎么办才好?做人媳妇莫非只有被搓磨的份?”
李庸进屋,恰把小环的话听到,周素贤瞪她一眼,小环知机,讪讪地借着端水退出去。
李庸坐在床边看她缠着纱布的手,那管手臂眼下简直不忍看,他难过得无以言表,既悔且痛。
原先他的本意不过是让周素贤在郑氏跟前侍奉,依着二人的不和,肯定会闹出些事体来。若再有他在李伯忠跟前坦承和平绍的过节,李伯忠向来怕事,一听儿子惹了了不得的人,第一想到的便是要如何保全自身,如此他顺理成章的提分家另过,还有些成算。且以李伯忠的脾性,现成的婆媳不和便成了分家的借口,如此也算对外人有个交待。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打发小环过去也没能护得她毫发无伤!
他不敢看她的眼晴,说甚么都显得多余兼无力!轻拍她搁在床沿的手,轻声交待:“你先歇着,我去外头看看。”
周素贤本就心中有气,想到夫妻二人隔阂已生,也不知如何开口,索性闭上眼晴装睡不理人。
李庸如何不知她生闷气,顿了顿只得折身出去,径直寻到李伯忠跟前,往父亲面前一跪。
李伯忠纳罕及了,儿子显少有这般郑重其事过,急忙把他拉起来,道:“这是做甚?男儿膝下有黄金,哪能动不动就跪!”
李庸脊梁挺得笔直,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儿子这些日子在外惹了祸事,只怕如今不能保护家小,儿子思来想去,只得分家另过一途,才能保得阖家老小平安,望父亲成全!”
李伯忠听得说他在外惹了祸事,一时又惊又吓,手撑着桌角才不至于瘫倒,匀了半晌的气方才切切问道:“难道你在外惹了人命官司?”
李庸摇头,怕李伯忠胡乱猜测,连忙把这些日子在外头所行之事道了个七七八八,又朝父亲磕头,恳切道:“儿子不孝!求父亲成全!”
李伯忠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嘴上直念叨:“惹上这么个霸王似的人物,这可怎生是好……”
李廉在外头听了半天,见李伯忠只知一个劲的责骂李庸,再也听不下去,推门进屋后,也和李庸一般跪倒在父亲面前,说他也赞同把李庸两口子分出去单过。
眼见两个儿子都是这般主意,可见事态有多严重!李伯忠拿手指了指李廉,嘴上怒骂着不孝子,然而只要一想到李庸惹下的□□烦,便一个头两个大,利害关系谁都会权衡,虽这会心如乱麻,但要保全一家子老小,似乎只有分家一途了。当着两个儿子的面,他重重一声叹息!
郑氏这边自然不岔,周素贤眼下被烫伤,若是烫到脸倒还罢了,索性毁容也就有话可说,只如今伤在手臂上,那地方隔着衣袖谁也不会看见,等于白费功夫。郑氏连连叹气,很显然经此一事周素贤必起防备,那后面的计谋便没那么容易实施,三娘子的嫁妆不等人,可不愁煞人!
李青娥坐在郑氏的床边把玩着一柄秋扇,看母亲愁眉不展,也十分婉惜道:“这回便宜她了,只伤到手臂。”又抱怨郑氏,“娘也真是的,这么近距离,娘也能失手,若是再另想辙只怕不易了。”
郑氏被女儿怨怪上,却并不恼,竟还一个劲的安慰她,道:“谁没有个头痛脑热的时候,我是婆母,即便没有生病,身为儿媳也要随侍左右,从前怪我太过放纵,若真要按那大户人家一样给儿媳立规距,我有的是法子搓磨她。”
这话经郑氏的嘴巴说出来,简直理直气壮。李青娥的双眸瞬间绽放一抹亮光,笑道:“正是,若是哥哥们中举,您就是老封君,咱们是甚么人家,很该要立下规距才是。”顿了顿,往郑氏跟凑近一些,刻意提醒道:“咱们家并未分家,父母在小辈无私产,娘往这上头想一想,其实先前许是咱们想岔了,正大光明要她拿出些银钱来岂不便宜。”
郑氏经女儿一提点,思路完全打开,刚才的愁容顿消,随即难掩兴奋的夸赞女儿几句,又道:“你们年轻人脑子就是活泛,这话很对,况且我又不是要她全部的产业,不过是要她几千两银子罢了!若搁在孝顺懂事的儿媳身上,哪需我这般算计,只怕早就自己乖乖奉上了。”
母女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很是起劲,满以为关起房门小声议论不会被人知晓,却不料隔墙有耳,小环路过上房时很是好奇,暗忖大白天的郑氏关起房门指不定又有甚么坏水,她悄没声息的绕到槛窗下偷听,越听越是气愤,听到后头简直火遮眼,竖起一双柳眉心里直咒诅这对黑了心肠的母女,听了一会又悄没声息的溜回去。
周素贤倚在枕上思量,若这会提分家却还不是时候,得要有个事情来作引子方才有把握,思来想去并无甚么好主意,不由发愁。
小环急冲冲地推门进屋,好歹还知晓轻重,左右打量一眼,见屋里没得旁人在,满腔的怒火宛如找到一条喧泄口,朝周素贤急切道:“苦命的贤娘,那对黑心烂肝的母女,你是前世得罪她们不成,今世要这般作贱于你啊!”言罢,一五一十的把偷听到的说辞一字不漏的学出来,一时混没个主意。
周素贤全然不理会小环的焦急,呆愣了半晌,竟呵呵地笑起来。
小环不解,连忙摇她,道:“奶奶,莫不是气岔了?可别吓唬我呀!”
周素贤暗叹,正思量没个事端做引子,这不就来了!真是磕睡来了就有枕头,看一眼窗外没半个人影走动,命小环把妆盒里的印鉴取出来,又凑在她耳边吩咐一通。
小环听得连连点头道好,末了对着周素贤保证道:“奶奶放心,奴婢一定把这事做好,黑心肝的人,就该让她们长长记性才好!”
周素贤在屋养了两日的伤,然而烫伤实在不好治,这两日都有些发热,烫到的部位开始溃烂。虽然周素贤没怎么叫疼,但一日里频换里衣,便知她忍痛忍得辛苦。
李庸与学里告了几日假,亲自照护起她来。每回亲自与她换药,都恨不得替她疼。夜里周素贤烧得昏昏沉沉的时候,他一遍遍唤她的名字,亲她的脸。他抱着她,心疼道:“再忍耐几日,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的眼泪打在她的脸上时,周素贤迷迷糊糊间依然觉察到了,这一刻她忽然对他顿生愧疚,之前生起的隔阂瞬间消融。暗忖只要她们能分家出去单过,哪怕瞒着他一辈子她也不后悔这般所为。
小环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章华寺有位慈悲为怀的大师医术颇为了得,便和李庸提了提。城里坐馆的大夫几乎被他请了个遍,这时听得能有圣手医术了得,自然是迫不急待的带周素贤去就诊。
郑氏还在屋里装病,当家作主的只有李伯忠一个人,他自然无异议。吴瑞玉连忙吩咐人套车送她们过去,小环扶周素贤上马车,当着李庸的面不好说甚么,二人一个眼神接触,小环冲她点头,意思是事情都安排好了,就等有人上勾。
这所谓的圈套自然是周素贤精心策划的,利用的无非是郑氏的愚笨和李青娥的贪婪以及不知天高地厚了。
小环这两日着实忙,酒坊送来盈利,周素贤在屋里养病,一应事体都是小环在打理。上千两的银钱非是小数,自然落入有心人的眼中,小环当日便揣着周素贤的印鉴把银子存进钱庄,末了,又把印鉴存票等物件放回到周素贤的妆盒中去。
周素贤当日在章华寺未归,李庸怕来回奔波不利于伤势,索性借住章华寺让她在此处养伤。然而在外不比家中,实有诸多不便。周素贤住了一宿便和李庸说要家去,反正已求得大师开了药膏子,很不必再借住寺庙里。
李庸自然应允,第二日过午归家,才安顿好周素贤,小环不知何故突然一声尖叫,听她叫嚷开来:“不得了啦,家里闹贼了!奶奶的印鉴和存票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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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上草稿,明早再修饰。亲们晚安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