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05章(1 / 2)
第98章 死讯
云坤合起了手上的奏折,慢悠悠的说:“你原来是封玄的手下,主帅心怀怨望,意图谋反,你不好生劝导,反而先是推波助澜,助其成事,后又暗自告发,以做进身之阶。如此小人行径,令人不耻。”
润玉只觉冷风凌背,额角却在冒汗。
云坤这番话,虽然纯属猜测,却与实情极为接近。
为了掩人耳目,云珅和朱雀只给他安排了一个小兵的位置。如果要走常规渠道升迁,不要说区区半年,就算几百年也未必能够出人头地,靠近云坤身边,他必须另谋捷径。
奸臣、佞臣之道自然比忠臣、能臣之道要快的多。没有升迁的机会,他就自己创造机会。
他察觉出云坤对白虎原亲信封玄阻扰军队改制十分不满,就想方设法调入了封玄的队伍,成为了封玄的亲信。封玄虽然骁勇善战,但头脑简单,对威武军原统帅白虎感情极深,同时对云坤要重组威武军一事颇有怨言。他定下计策,在封玄身边装作无意,暗示帝君对白虎早已忌惮,所以在白虎进攻魔界之时,故意拖延援军,间接导致了白虎身死,更在白虎死后立刻重编威武军,欲一举消灭白虎在军队的影响力。
这些话半真半假,封玄本来已经对云坤不满,加上他从旁怂恿,一怒之下竟然带亲信部队出走上清天,他马上向孟章神君青龙告发。青龙早有接替白虎军队势力的想法,得讯后迅速派兵前去阻拦,坐实了封玄谋反的罪名,而他也在此次的战役中,因为亲手诛杀封玄,而一战成名,为他青云直上之路奠定了基础。
封玄是否真的谋反,并不重要,关键是他的“谋反”为云坤找到了一个好借口,扫平了军队改制的障碍,之后重整白虎旧部,再无一人敢提出异议。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上清天从上至下,人人都试图从这桩“谋反”中分一杯羹,他便不是谋反,也是了。
润玉正是看准了人心所向,才大胆设下此计。云坤当日也认可了他的功劳,接受青龙为他请封校尉,为何今日又要重提此事,竟然像是要找茬的样子?
云坤见他不答话,又重复了一句:“我说的可对?”
润玉心如电转。
云坤对封玄谋反之真假心知肚明,却当时并没有提出异议,说明他并不反感他这种揣摩上意,投其所好的做法。执明神君玄武的升迁之路,也是靠着为云坤捕杀不灭者而来的,可以间接说明了云坤喜欢什么样的下属。
——要能够为上分忧,又要好控制。
那么今天的下马威,难道是为了试探他是否能够为其所用?
他躬身回答道:“禀帝君,微臣只有一个主帅,那便是帝君,只有一个忠心的对象,就是上清天。”
云坤说:“这么说,你告发封玄,乃是舍私情而取大义了?”
润玉有一刻踌躇,就势认下来,再说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是最平庸也最保险的方案。
但是,富贵险中求。
他一瞬间主意已定。
“帝君,封玄反叛,自是忘恩负义,罔顾君恩之举。微臣自察觉端倪后,也旁敲侧击劝说过一两次,无甚用处。微臣认为,封玄对帝君怨愤甚大,长期以往,恐怕动摇军心,不利于帝君整编威武军计划之推进,不若仿效郑伯克段于鄢之典故,欲擒故纵,永绝后患,更可以威慑其他首鼠两端之人。”
他做过亦步亦趋,在夹缝中求生存的皇子,也做过高处不胜寒,操控群臣的天帝,深知为上位者,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臣子自作聪明,对自己撒谎。
把自己定位成一个为谋前程,出卖上司的佞臣并不要紧,有欲望,有缺陷,才能为上位者所用。如果巧言文过饰非,只怕还会引得云坤反感。
云坤冷笑道:“好个郑伯克段于鄢,听起来,你倒是处处在为本君着想了。”
浓浓杀气扑面而来:“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让你替本君做主的?”
润玉坦然跪下:“微臣本着为帝君分忧,也为自己谋前程的想法,擅自揣测上意,罪该万死。帝君说微臣是小人行径,的确不假——”
他语气转为激昂。
“可自古以来,成千秋伟业者,不必拘泥于小节,善用鸡鸣狗盗之人,亦可成大事。微臣愿背小人之污名,为帝君驱策,以全帝君之清誉,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帝君有任何处罚,微臣甘愿领受。”
明明是一番媚上的话,让他说的慷慨傲然,热潮汹涌,配上脸上视死如归之表情,仿佛将一片真心,一腔热血捧于面前,端的看你收与不收。
云坤语气森森:“当真甘愿受罚?”
润玉叩首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云坤沉吟不语,大殿异常的安静,只听到沙漏滴滴答答的声音,像人因为紧张而跳动的心脏。
他良久方道:“此事便罢了。听说,你当了校尉,尤嫌不足,又攀上了陵光神君,让她给你谋了宁远将军这个职务,可有此事?”
润玉心下一安,知道自己刚才那把是赌对了,只是云坤提起朱雀之事,不知又是何意?
关于云坤的个性,云珅和朱雀为他提供的信息十分少,他一时间摸不准,只得模棱两可说道:“微臣确实和陵光神君一见如故,得蒙神君看重并推荐,感激不尽。”
云坤满脸寒霜,冷冷道:“你人聪明,有上进心,是好事。不过本君最为厌恶的,就是利用女人感情上位之人。你若是真心仰慕朱雀也就算了,若是......”
润玉听他话头不对,连忙说:“微臣与陵光神君虽相识不久,但两情相悦,绝非流言说的那样。”
云坤淡然的语气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你退下吧。”
润玉无声退下,心中叹息。
这个云坤,和他在云珅梦境里看到的那个软弱的弟弟,完全不像一个人。
是什么样的磨砺,让他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云坤拿起一支笔,缓慢的在书柬上写着字,似乎每个字都似在斟酌。
“司墨,传我诏令,即日起免去季舒灭灵军宁远将军一职,改任上清天御殿侍卫副统领。”
司墨闻言大惊:“帝君,我可不愿要这么个手下!”
为下属者,告发并诛杀上级,换了谁心里都有道梗。当他的上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他当垫脚石踩着往上爬了。
云坤脸上露出了深思的神情:“此人聪明功利,如用之得当,不失为一个人才。把他放在身边,也是为了看看他的本事,能用则用,不能用——”
他起身,负手而立,语气转为冷厉。
“.....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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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妹,你的眼光当真不错。”云珅夸赞道,“不过短短三个月,他就已经当上了御殿侍卫副统领,如此平步青云的速度,实乃罕见。”
朱雀半掩了略红的脸,轻咳一声:“师兄说的哪里话,什么叫我的眼光。我们都是在为师兄办事。”
云珅带着几分戏谑:“公事进展的顺利,不知你的私事如何?”
朱雀却默然不答,云珅叹息道:“罢了,师妹,我就再帮你一把。”
朱雀抬头道:“师兄打算如何帮我?”
云珅稳稳的说:“自然是替你除了你的情敌,助你一臂之力。”
他越来越欣赏容齐这个人了,帮朱雀,也就是帮他自己。无论如何,师妹总还是和他一条心的。
朱雀急道:“师兄万万不可!你忘了你曾经答允他——”
云珅看着她,神情古怪:“师妹,你现在怎么如此心软。”
朱雀抿嘴不语,云珅皱眉道:“你放心,我不是要她的命。”
容乐死了,他还拿什么控制容齐。
他慢悠悠的说:“西启国有习俗,三个月就要派使臣去看望新婚出嫁的公主,想来此时,容齐的死讯也要传到容乐那里去了。”
“公主伤心皇兄之死,大病不起,离王精心照料,夫妻感情更加深厚,难舍难分,想必她那位英年早逝的五皇兄得知妹妹如此幸福,在天有灵,也会得到安慰。”
朱雀隐然蹙眉:“我上次听念夏回报那边的消息,容乐已经和宗正无忧订好君子之约,做一对假夫妻,只待三月期满,全了两国的颜面,就把和离之事提出来。我看那宗正无忧对容乐并无意思,又怎么会和她夫妻感情深厚?”
云珅反问道:“师妹可知鬼界的情蛊?”
朱雀点头:“我自然知道,但是听说情蛊的作用维持不了多久,少则几天,最多也只有十天半个月。”
云珅似笑非笑的说:“对一对正牌夫妻来说,十天半个月够做许多事情了,比如生米煮成熟饭,比如珠胎暗结......”
朱雀挣扎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师兄,此事不急于一时。”
云珅挑眉:“好。”
待朱雀走远,他往旁边瞥了一眼:“出来。”
夜帆走出:“帝君。”
云珅说:“你打算向你师傅告密吗?”
夜帆恭恭敬敬道:“帝君说笑了,我怎么敢。”
云珅凝视他片刻,自夜帆不顾容齐反对,提出要跟随他修习幻术后,他就觉得他有些地方不一样,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比以前更加冷静、沉着,做事情更加周全,多了几分成熟稳重,少了几分少年气息。
他主动和他师傅生分了,向他靠拢,按理说他该高兴,可是他隐约有些不放心。
“既然这样,你便帮我把这件事情办了吧。”
他看重夜帆的天分,有心要提拔他,但是不容许他有贰心。容乐是容齐的逆鳞,夜帆敢应下这件事情,便再无回头路可走。
“遵命。”
夜帆从容离去,并未有半分迟疑犹豫之色。
转身之时,他眉毛微动,神情薄凉。
人必须先有了实力,才有和他人平等对话的权利,在这之前,忍耐和牺牲无法避免。这个道理,他前世就已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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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兄。”容乐隔了许久,终于见到家人,自是喜不自禁。
容宣失声道:“乐儿,你怎么瘦了许多?可是离王待你不好?”
容乐那么一瞬间想要落泪,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二皇兄,我很好,离王也对我很好。”
容宣眼角含了关切:“当初你的婚事匆匆忙忙定了下来,我们兄弟几个都措手不及,五弟听说还坚决反对过——”
提到容齐,不知为何,他温和的眼睛弥漫上一缕愁色,把话题岔开了。
“乐儿,你看这是父皇和母后派我给你带来的家乡特产,你可还喜欢。”
“自然是喜欢的。”容乐问道,“父皇和母后可还好?三皇兄和四皇兄还好?”
“他们都好,父皇最近经常带着丽妃娘娘去避暑山庄游玩,母后天天吃斋念佛静养身体,三弟逐渐习惯了用假肢行走,四弟就比较郁闷,又被派去了东海国......”
容乐一颗心慌得砰砰乱跳,却假作不经意的样子:“那五皇兄,他怎么样了?”
“......五弟他本来身体就一直不好,自你走后,郁郁寡欢,缠绵病榻,连续咳了几周的血,父皇请了全皇宫的御医为他会诊,最后诊出乃是肺痨之症......药石无医,已经病逝一个月了。”
容乐一时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二皇兄你说什么?”
容宣脸色灰败,仍然稳稳的说:“乐儿,你要接受现实。五弟他......过世了。”
容乐的面孔失去了血色,全身冰冷,体内的力气像泉水般突然流泻了出去,手和嘴唇一起都在颤抖,硬是抖不出一句完整话来,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晕了过去。
第99章 情蛊
“统领大人,不知道喊我来,有何吩咐?”
润玉端立于统领司墨之前,礼仪分毫不差,做足了一个下属本分。
司墨斜眯着眼睛,看着他。
此人一袭锦衣,玉带缠腰,神情平和,气质淡雅,长得和个白莲花似的——
司墨心中骂道,其实是个心狠手辣的黑心鬼。
既然帝君吩咐,要试试他的本事,又怎么能不给他找点事情做做?
润玉颇为无奈,来之前,朱雀告诉他,这个司墨原来和封玄是同年进入上清天,算是旧识,封玄一死,他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对他那是一百个看不顺眼。
他冷声道:“魔界真冥长老伏诛后,手下还有小股势力流串作乱,威胁到了天界边境,天帝洛辰请求上清天派兵支援,你和我一起带兵去吧。”
润玉心中咯噔一声。他当年发过上神之誓,永世不入魔界,这一旦踏入忘川,只怕就会遭到反噬,可如何是好。
他拱手道:“司墨统领,我们身为御前军一员,当以保护帝君安危为己任,为何此次任务不派孟章神君或执明神君手下的兵马前去,反而让我们去?”
司墨讽刺的说:“听说你在封玄叛乱之时,表现英武非常,以一当十,怎么现在却怕了魔界区区众人,莫非他人传言你是靠裙带关系上来,乃是真的?”
司墨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润玉也无话可说,只得点头应允。
“润玉,你后日便要去魔界了,可有难为之处?”
朱雀见他这两日神情抑郁,有些奇怪。此次不过是追击一些残兵流勇,还有司墨一同前往,应该对他不成问题才是。
润玉欲言又止。
“朱雀姑娘,我有好几个月没见到乐儿了,她在离王府可还好?”
朱雀想了想,避重就轻说了下:“容乐听到你的死讯后,病了一场,现在宗政无忧在照顾她,身体已逐渐复原,应无大碍。”
“宗政无忧——照顾她?”
“是的。”朱雀点头道,“据念夏说,自从容乐病后,他们朝夕相处,夫妻关系已经大为和缓。”
朱雀想起此事,心中十分不安,虽然她那天和师兄说了让他不要用情蛊控制容乐和宗政无忧,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还得抽个空去问问清楚才好。
润玉黯然神伤,他不是没有想过私下去离王府看看容乐,但是又觉得,她或许并不怎么愿意看到他。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这首诗,容乐公主总该听过?”
“离王殿下错了。”
“哦,错在何处?”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的后面一句应当是——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如此良辰美景,离王殿下却讲什么生离死别,似乎不合时宜吧。”
她一心盼着和宗政无忧琴瑟和鸣,如今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得偿所愿了?
这种念头最近经常在他脑海里出现,如同一把刀子,割开他的心脏,在里面肆意搅动着,直到鲜血淋漓。可是他不能和任何人说出他的痛楚,反而要时刻保持着淡然的微笑,和所有人周旋,透过层层夹缝,寻找一条自己的出路。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上清天里,没有朋友,只有对手,就连一手带大的徒弟都——
夜帆不顾他的阻拦,执意要跟随云珅去学习最高一层的幻术,临走前对他说:
“师傅,总有一天,我会全靠自己,爬上云端,和你并肩而立,再也无人敢欺辱我们二人。”
时间的沙漏默默流逝,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和几百万年前一样,爱人变心,亲人疏离,所有人都选择弃他而去。
他想起了那位神秘上仙在他刚刚出生之时,对他的天命预言——难道他真的是个万年孤独的命理?
“朱雀姑娘,我想临行前,去看看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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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快把这药喝了吧。”
宗政无忧端起白瓷碗,轻轻的吹了吹,然后把勺子放在容乐嘴边,容乐蹙了蹙眉,苦着脸说:“太苦了啊,能不能不吃?”
宗政无忧坐在床边,耐心的对她说:“王妃,良药苦口利于病,你不吃药什么时候才能好呢?”
容乐依旧不张嘴,宗政无忧把勺子塞进她口中,苦涩的味道蔓延在她的唇中,她大声的咳嗽起来。
“宗政无忧,你混账!”
“有力气骂人了,看起来快好了嘛。”宗政无忧嬉皮笑脸的看着容乐。
容乐气鼓鼓的瞪着他,把头偏过去,却又被强行扭过来,塞进了一粒东西。
“呸,呸,这是什么?”
“别吐了,是蜜饯,专门给你准备的。”
容乐横了他一眼,舔了舔嘴里的蜜饯,果然感觉苦味轻多了,却看见宗政无忧拿起他的药碗,喝了一口。
“你没病,喝我的药干嘛?”
宗政无忧龇牙咧嘴:“果然很苦啊。”
容乐说:“知道苦还喝?”
宗政无忧笑吟吟的说:“以后你喝一口药,我喝一口。我们本就是夫妻,夫妻一体,我陪你同甘共苦好不好?”说着,自己往自己嘴里放了一颗蜜饯。
容乐微微低头,他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眼中隐隐带了点期冀之意。
她轻轻抽回手,看着他,心底复杂难言。
自从她知道容齐的死讯后,整天头晕晕乎乎的,身子有点软,虚弱得快要飘浮起来,宗正无忧一直陪在她身边。
她觉得自己那段时间有点怪,很多愁善感,只有看见宗正无忧的时候,才会感到安慰。她以为她爱上了宗政无忧,她也应该爱他,毕竟他是她名义上的夫君,但是为何她一想到容齐,就会觉得心痛、心悸、心搐、心殇,好似脏腑俱焚,烧心痛苦却说不得一个字,只剩忧愁游离?
她并不知道那是情蛊迷惑了她的感知,只是为自己轻易的变心而感到羞愧。
她是一个罪无可恕的人,不应该奢望自己的余生能有诸多欢喜。但是逝者已矣,有一个人愿意接受她,救赎她,她愧疚、惶恐,却又觉得不能辜负这份好意。
容乐对着宗正无忧,露出浅浅的笑容:“是的,夫妻一体,本就应当同甘共苦的。”
“润玉,我们要走了。”朱雀催促道,“不能让司墨发现你私自下凡了。”
润玉紧紧握着右拳,他知道司墨看他不顺眼,一心一意找他的茬儿,一旦被发现他擅离职守,必定要大做文章,所以才喊了朱雀作陪,何况此情此景,多看几眼除了更添心伤外,又有何用?
容乐走至门口,但见月光清冷,照亮无人相倚的阑干,拉长了她的身影。朦朦胧胧间,她感觉身边忽有淡淡熟悉气息逼近,龙涎香的香气隐隐约约,她的影子渐渐重叠出模糊倒影,心里猛的一突,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探。
“走吧。”他蓦然转身,走的决绝。
他现在无力保护她,她心中也无他,强留她在身边,害人害己。来日方长,他还有生生世世的时间,足够他去让她回心转意。
一袭无暇白衣,飘然远去,挺拨如松的身影里带了些初春的微凉气息,寂寥而温绵,清淡如雪的颜色,恰好与那只手擦肩而过。
一件寒衣披上肩头,她怔了一怔,手悬在半空中,似有那么一点恍惚。
梦醒了。
她回过头,宗政无忧温存的对她说:“天凉,你还病着,别吹风,回屋吧。”
他欲挽起她的臂膀,她却后退了一步。
“王爷.....”
“你可以喊我无忧。”
“无忧。”她安静垂落的睫毛温顺而收敛,“请给我时间,好吗?”
“多久都可以。”他深眸柔情浅溢,“只要你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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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是不是对容乐和宗政无忧用了情蛊?”
云珅坐在椅子上,端了杯茶,轻轻的吹了口气:“师妹你还真是女生外向,居然现在就帮着润玉来质问师兄我了。将来你要是真的嫁给了他,这心不还得偏到天上去。”
朱雀秀眉紧蹙:“师兄,如此胜之不武。”
云珅笑的颇有些嘲讽:“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战场如此,情场亦是如此,师妹你这种想法太迂腐了。”
朱雀不语,她不愿意让云珅从中插手,一方面是出于道德感,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她的自尊心。想她堂堂陵光神君,公认的六界第一美女,却要靠着陷害对手才能获得心上人的心,这种挫败感,不是云珅这种习惯以成败论英雄的人能够理解的。
云珅见她一脸的不高兴,说:“你也不用如此,实话告诉你,情蛊,我确实是用了,但是只用了一个十日蛊,如今已是第十五天。”
朱雀忽然明白:“你的意思是——可是,明明我见大婚之时,宗政无忧对容乐毫无情意,怎会忽然——”
云珅说:“师妹,你在上清天呆的时间太久了,都忘了人间的姻缘是靠什么操控了。”
朱雀恍然大悟:“师兄你的意思是,容乐和宗政无忧是月老红线所系,注定要在一起的?”
云珅颔首道:“不错,所谓命定姻缘,纵使千回百转,终究会回到原点。所以宗政无忧尽管之前对女人十分厌恶,但是只要和容乐稍稍有时间相处,就会情根深种。我不过是拿情蛊稍微催化了下他们的感情而已,现在情蛊效力已失,你看他们相处的不也好得很?”
朱雀略微失神:“那润玉他......”
云珅笑笑:“就算他知道缘由,也无法改变,除非他能逆天改命,让容乐飞升成仙,成妖成魔,不再适用人界的法则,否则就算她生生世世爱的都是他,最后嫁的也会是别人。他注定只是她人生的一个过客而已。”
朱雀问道:“如果强行改变凡人命定的姻缘,会如何?”
云珅神情渐渐沉静下去,像是忆起了什么往事。
“那个凡人大概会……不得善终吧。”
朱雀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副画像,失声道:“师兄你是不是——”
云珅缓缓道:“师妹,你可知,我后来之所以再未下凡,并不全是因为师尊训斥的缘故。”
朱雀问:“那现在?”
云珅闷闷的说:“否则,你以为我为何一定要用容毅这个身份。”
因为元安帝容毅,才是皇后和丽妃的命定之人。
这个衰老的皮囊,说实话他也嫌弃的很。
他不愿意再多提此事:“师妹,我们现在谈正事吧。听说润玉要和司墨一起去忘川追剿真冥长老的余孽了?”
朱雀点头道:“不错。”
云珅冷笑道:“那个司墨,是云坤一手提拔上来的,对他忠心耿耿,当年火烧永和宫就是他带的头,正好趁此次机会,把他除了。”
朱雀遥望远方,总觉得润玉对此次魔界之行有些不情不愿,隐隐担忧如雾气一般在心中腾腾升起。
第100章 三策
“司墨统领大人。”天帝洛辰笑吟吟的向他一拱手,顺便朝他后面那人瞧了一眼。
此人面容俊秀,一举一动如凌空而来,足不沾尘,说不出的飘逸,端的一位谦谦君子,神仙中人,看起来居然不像一名武将。
他和司墨是老熟人了,自然不必拘礼,只是后面这位却是头一次见面。
“不知这位是——”
润玉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不卑不亢:“下官御殿军副统领季舒,表字润玉,你唤我润玉即可。”
“润玉兄,久仰久仰哈哈哈.....”
润玉听了天帝洛辰的客气话,颇有点不自在。这位天帝真是丝毫没有架子,对他这么一个无名小卒称兄道弟的,虽然说他的辈分做他的爷爷都绰绰有余,算起来,还是他吃亏了。
难怪朱雀说如今天界式微,只是因为魔界被搞的四分五裂,才在上清天的支持下,勉勉强强做了这个六界之首。看的出来,这位天帝洛辰其实也就是上清天的一个傀儡代言人,连真冥长老造反这么点小事都要去求助,真可谓丢脸至极。
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瞧见又是另外一回事,看到自己当年领导的天界如今这个样子,要不是碍着身份所限,润玉真想把这个洛辰拎起来好好教育一番,教教他自己当年是怎么做天帝的。
“润玉兄?润玉兄?”
耳边传来一阵呼唤声,把正在神游天际的润玉拉了回来。
“啊?”
司墨对润玉更加的看不上了,这小子一进天界,就和失了魂似的,就这样还指望他去打流寇,不被流寇杀了就不错。
被流寇杀了也不错——他心念一转,眼睛不禁眯了眯。
司墨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天帝陛下,现在这股流寇可是已经入了天界?”
洛辰苦着脸说道:“那还不至于,自从封玄将军带领上清天大军压境,将真冥长老的军队杀了个片甲不留后,真冥长老的领地被其他几位长老瓜分完了,那些残兵败将无处可去,干脆四处流串,滋扰边境,抢夺完了天界边境子民的东西就缩回魔界,分散在各处躲藏起来,实在难以处理......”
润玉听洛辰唠唠叨叨半天,算是听明白了,原来那群流寇打的是敌进我退,敌追我躲的游击战,烧杀抢掠一番就消失不见。天界军队碍于两界协议,不方便进入魔界大肆搜寻,发公函给魔尊,现在在位的那位魔尊却是个空架子,自顾不暇。魔界的几个长老,只怕也是互相推诿,他们现在抢占领土还来不及,还有谁有空去理会这等区区小事。
他正在寻思着,觉得此事确实有些棘手,却听司墨对洛辰说道:“天帝陛下,你现在可不能喊封玄将军了。”
洛辰奇怪道:“为何?”
司墨凉凉的说:“封玄因为反叛,已经被定性为逆贼,这位润玉副统领,原先是他的下属,大义灭亲,将其诛杀。润玉副统领本领不在封玄之下,这次追击流寇之事,天帝陛下你尽可以托付于他。”
洛辰哦了一声,不禁眼神有些异样,他此时已经看出来两位统领之间有些不对劲,司墨似乎十分瞧不上这个新任的副统领。
他向来为人圆滑,自是两个都不肯得罪。
“润玉副统领,请问此事你有何高见?”
润玉思索片刻,说:“我有上中下三策,不知道你们想听哪一个?”
洛辰看到他这么快就有了计较,有些惊奇:“副统领都说说看。”
润玉说:“我们携军队驻扎在忘川边境,守上十天半个月,等到来滋扰边境的流寇来了,就顺势追击,将他们一举歼灭。”
司墨哈了一下,带了一分讥嘲:“他们一年不来,我们就等上一年,十年不来,我们军队就在这里驻扎十年?副统领真是好法子。”
润玉镇定的说:“所以,这只是下策。”
司墨:“......”
洛辰说:“大人请继续。”
润玉说:“这些流寇是真冥长老的部下,估计之前跟随真冥长老和其他长老争夺领土之时,得罪了不少人,矛盾甚深,所以他们在真冥长老死后不愿归顺其他长老,只能四处流浪。如有固定领地,想必也不愿意居无定所。”
洛辰说:“这是肯定的。”
润玉继续说道:“魔界现在几大长老互相攻伐,但是忘川魔界一侧之地因为土地贫瘠,竟是无人争夺,不如由上清天出面,争取魔界几位长老同意,请魔尊做主,将这块贫瘠之地划给真冥长老的余部,聊做安抚。他们有根可立足,自然不会再四处作乱。”
司墨哼了一声:“真冥长老反叛,意图撕毁天魔边界协议,越过魔界领土,攻打天界,才被上清天出兵镇压,你现在建议给他的余部划分领地,我们上清天颜面何存?”
润玉皱眉道:“这群流寇现在驻扎的地方,只怕正是这几个魔界长老都不愿意要的忘川边境,我们不过是给个名分给他们,于事实并无区别。给其名分安其心,再助其修筑房屋,从事生产,自给自足,他们也就不会再滋扰天界子民。”
他语气转为郑重:“舍弃区区虚名,换取边界安定,还可以扶持一个新势力,代替死去的真冥长老,和现在魔界的几大长老进行对抗,用以平衡魔界,有何不可?”
司墨一惊,原来以为这个润玉不过是个长得好看些的绣花枕头,没想到居然胸中如此有丘壑!
他心里暗惊,面上却依然嘴硬:“什么制衡魔界,那是帝君该想的事情,副统领越俎代庖,未免忘了臣子的本分了。”
润玉不语,打嘴炮他是不怕的,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争辩无益。
洛辰眼底更见佩服:“听副统领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敢问副统领,上策是什么?”
润玉微叹道:“这个上策.....却太狠毒了些,还是不要用的好。”
这回连司墨也好奇起来,催促道:“你快说。”
润玉说:“率兵平叛并杀死真冥长老的,是封玄,而现在封玄已经因为谋逆被诛,人死如灯灭,很多事情便死无对证了。”
司墨说:“这和封玄又能扯上什么关系?”
润玉继续说道:“我们可以在魔界散布谣言,就说封玄之所以积极攻打真冥长老的领土,并非是为了给监兵神君报仇,而是因为想要从真冥长老的宫中,搜出魔界遗失已久的宝物——陨魔杵。封玄虽然用三万道天雷地火对真冥长老严刑拷打,但是真冥长老誓死不说出宝物的下落,只因他在被抓前,已经将陨魔杵交给了自己的部下带走。只要此谣言一放出——”
之前这群真冥长老余部之所以逍遥自在,无非是仗着天界不好越界,魔界长老们懒得管,甚至私底下乐意看到他们给天界找点麻烦。一旦他们变成了身怀巨宝的人,魔界长老们自然会群起攻之,不用上清天和天界动一根手指头,他们就要自取灭亡了。
司墨和洛辰相视一眼,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祸水东引,引得魔界大乱,还让那群贼人成了众矢之的,自身不惹半分尘埃。
洛辰心道:“此计大妙,不用费我天界吹灰之力,此人果然聪明绝顶!”
司墨心道:“此计凶悍,借力打力斩草除根,此人果然阴险狡诈!”
润玉讲完了自己的看法,谦虚知礼的说道:“这只是下官的几个不成熟的建议,究竟要作何决策,还请天帝陛下和司墨统领做主。”
说完,他就功成身退,不再发一言,仿佛把自己当成了个隐形人。
司墨的脸色越发阴沉,此人不管是容貌风度气质佳,还是心机智计知进退,都远在自己之上,也难怪朱雀会看上他。有此人在侧,不要说获取美人芳心,就连帝君的宠信只怕迟早也要分一半去。
此人,必须要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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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司墨正在自己的房中,给帝君写折子,将他和润玉来到天界的事情一一禀明要紧。
他虽然心里很不服气,但还是把润玉献上的三条计策一五一十的写在了折子上。这天帝洛辰在旁边听着,就算他想贪功,也没法贪了去,何况临走前,帝君曾叮嘱他,让他注意润玉的言行。
润玉说这件事情让洛辰和他定夺,事实上他们三个都清楚,他们不过是来天界了解下情况,真正最后做决策的,只能是帝君。
他写完了信,一挥手,正欲将那本折子幻化成一只白鸽,飞往上清天,想了想,又放下了。
司墨心里烦闷,不知不觉踱步到了院子里,却见润玉的屋子里似有女声传出,心中一个咯噔,悄悄变成一只蜻蜓,飞了过去,附在了润玉屋子的窗上。
西窗下烛火灿灿而明,润玉白天和司墨、洛辰等人探讨了一天军务,有些乏了,正准备熄灯睡觉,刚刚把灯灭了,坐到床上,却见灯又亮了起来。
润玉只好起身。
“朱雀姑娘。”
一个带着浅浅笑意的声音传来:“你怎么知道是我?”
润玉温和的说:“因为这时候来找我的老朋友,除了姑娘,应该都不介意和我在这黑灯瞎火里抵足而眠,彻夜长谈,也就不会点亮我的蜡烛了。”
朱雀微一脸红,这个男人总是能轻易拨动她的心弦。
“你今天面见天帝洛辰可还顺利,司墨有没有为难你?”
润玉皱眉道:“我总觉得他对我的敌意大的厉害,真的只是因为他和封玄是故交的缘故?是不是还有些别的原因?”
他不过随口一问,不料朱雀竟似有些扭捏:“不说这个了。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
润玉忽然靠近一步,低下头,细细嗅她发边淡香,轻声说:“你是想告诉我,你想我了是不是?”
朱雀一怔,润玉从来不曾用如此亲昵的语气对她说过话。
润玉移动了下方位,俯身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仿佛在抚摸她散落的额发,姿态极尽暧昧,却恰好背身挡住了窗,
她的鬓发被他的呼吸吹乱,心也随之一颤,仿佛一颗心落进了浮云里,被荡漾被包围着,怦然抬头,却见他的容色在烛光下分外凝重,和他的姿态、语气判若两人。
她刚刚涌起的缕缕遐思顿时被打断,心中忽然雪亮。
第101章 荒唐
她的鬓发被他的呼吸吹乱,心也随之一颤,仿佛一颗心落进了浮云里,被荡漾被包围着,怦然抬头,却见他的容色在烛光下分外凝重,和他的姿态、语气判若两人。
她刚刚涌起的缕缕遐思顿时被打断,心中忽然雪亮。
她顺着润玉的目光望去,烛光照射型墙上的倒影,俨然现出了一只蜻蜓的模样。
这初春时节,哪来的蜻蜓?
她眨了眨眼睛,盈盈而笑,就势把脸颊贴到了他的胸前,感受着他心脏的跳动,双手环绕住了他的腰,只觉得身前的男子身体有些僵硬。
他果然并未推开她,反而轻轻的揽住了她的肩膀。
朱雀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那双手看似放在她的肩头,其实只是虚虚的挨着,巧巧的放在了纱边上,保持着看似亲密其实恰如其分的距离。
这个男人,永远的那么有自制力,永远的那么正人君子,她不知道自己此生有没有希望看到他为自己心动,为自己着慌的时候。
明知此刻是虚情假意,却一颗心飘飘荡荡,好似一瞬千年,只盼这一霎那能够长长久久,直到天荒地老。
她眼波流转,小鸟依人地倚在润玉身旁,轻声说:“你离开上清天这两日,可有片刻惦记我?”
戏假,情却真,望着他能顺着这话头说几句甜言蜜语,就算明知是虚,也甘之若饴。
润玉俯首在她额边,唇畔的热气吹在她耳侧,却不肯正面回答:“我们还有一晚的时间,等我慢慢和你说……”
一挥手,烛火颤颤一摇,竟是熄灭了。
朱雀闭上了双眼,依偎在他身边,心绪飘浮,仿佛两人真的在互诉衷肠。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他霍然松手,微僵的身子往后退了两步,将她微微推开了些,低声说:“朱雀姑娘,事急从权,刚刚冒犯了。”
朱雀颊上两团晕红慢慢浮去,凤目波光一敛间,已恢复了往日淡定模样。
“......我来是想告诉你,司墨此人乃云坤心腹,趁此次魔界之行,我们要将其除去。到了那日,我再与你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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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清天内,云坤正坐在灯下,仔细看着一封信笺。
“中策——忘川魔界一侧之地土地贫瘠,无人争夺,由上清天出面,将此地划给真冥长老的余部,聊做安抚,给其名分安其心,再助其修筑房屋,从事生产,自给自足,换取边界安定,同扶持新势力以平衡魔界,一举多得。
上策——在魔界散布谣言,推说封玄以三万道天雷地火对真冥长老严刑拷打,欲逼问魔界遗失已久的宝物陨魔杵,然一无所获,实则陨魔杵乃其残部手中。怀璧其罪,魔界长老们自然会群起攻之,祸水东引,斩草除根。”
云坤将这几段话一字一句地看了一遍,而后蹙眉垂睫,沉思良久。
翻到最后一页,却有一行小字。
“陵光神君夜探润玉,烛灭,未窥至详情。”
云坤哑然失笑,蜡烛都灭了,还想看什么详情?
司墨确实对他忠心,连这种事情也一五一十,事无巨细的汇报上来。
云坤将信笺慢慢折好,思忖了片刻,终于扬声对下吩咐道:“传我旨意,命司墨等人按中策执行,即刻前往魔界,不得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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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领大人,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安排的房间睡不习惯吗?”
天帝洛辰见到司墨眼睛发青,竟好似一晚上没睡的样子,不由得大为惊奇。
司墨无精打采的说:“没有,我睡的很好,天帝陛下你毋须担心。”
洛辰点点头,顺口对一旁的润玉说道:“副统领大人看起来昨晚睡的不错?”
润玉微笑点头:“确实不错,多谢天帝陛下关心。”
司墨只觉得心肝肺腑都涌起腾腾怒火,被润玉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恍如火趁了风势,瞬间蓬泊起来。
“咔哒”
一声脆响,一朵无辜的花儿被掐落,又被无情的踩在了地上。
洛辰大惊,这花儿是怎么就惹到了大统领不高兴了?
润玉宽袖轻拂,在落花被碾成碎泥之前,拦住了司墨。他轻轻捻起一片花瓣,放在鼻边细细嗅着,眉目中尽是温柔之意,容姿俊逸,清雅无俦。
他将花递至司墨面前,含笑道:“司墨大统领要先学会护花,才能懂得怜香惜玉。”
语气谦恭得体,温润如玉,眉梢眼角却尽是肆意张扬,充满挑衅。
司墨被他这一语双关气的牙齿都快要咬碎,于袖中狠掐了自己几把,才定住面上之色,稳住眼中之神。
“我今早收到帝君诏令,命我们前往魔界商讨将忘川河畔一侧的领地划拨给真冥长老余部的事情。下午我们就出发。”
润玉心底冷冷笑了一声,他一直疑惑司墨是为了什么如此看他不顺眼,猜测并试探了一把,果然.....
既然都想置对方于死地,那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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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魔界,第一件事情自然是要先拜会魔尊琅镜。
魔界不分四季,一年之中倒是有一大半时间是夏季,魔界中人也习惯了短衣窄裙,肌肤暴露,和天界中人衣着大不相同。上清天等人来到此地,虽然不至于入乡随俗,但是也因着这炎热的天气,换了轻便丝薄的衣服,唯独润玉——
“副统领,你不热吗?”洛辰忍不住问道。
润玉非但没有换上短点的衣服,反而穿上了高领宽袍,虽然这身衣服确实行动如风,飘飘欲仙,煞是好看,但是和众人相比,实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润玉温和的笑道:“无事,我习惯了。”
司墨不屑的表情几乎要从脸上溢出来,最后化作了鼻子里的一哼。
“小白脸果然就是小白脸,时刻不忘记要穿的好看!”
润玉面上一片淡然,没有露出一丝异样,却伸手拨了拨自己的领子。
没有人知道,在那高领下面,是层层龙鳞。
从进入魔界第一刻起,他的手臂上就慢慢生出了银色的鳞片,一直延伸到躯干四肢,现在更是快到了颈脖处,他才不得不穿上高领的衣服加以掩盖。
更糟糕的是,他虽然极力用灵力压制,没有让鳞片显露到面部上,但是随着真身的显露,他感觉他的灵力在迅速流逝。
这上神之誓的反噬作用,果然厉害。
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在魔界待上几天,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别说想办法杀掉司墨了,只怕不等司墨动手杀自己,自己就要灵力衰竭而亡了。
润玉眼眸微沉,朱雀一直没有给他传讯,应该还在布置中,但是自己却未必等得了。
必须要速战速决。
“魔尊,来喝一口酒嘛。”
“不要,我要美人儿用嘴喂我。”
“魔尊你好坏!”
“魔尊,你别只顾着疼妹妹呀,吃臣妾一粒葡萄。”
“美人儿别急,别急。”
魔尊琅镜端坐高台之后,他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相貌也算端正,只是脸色灰败,一副纵欲过度、病入膏肓的模样。现在,他正一边左拥右抱,享受着身边莺莺燕燕的围绕,一边口齿不清的招呼着上清天和天界来的贵客。
润玉不禁皱了皱眉,他本来以为,天帝洛辰已经够没出息了,连区区上清天的两个侍卫统领都要讨好,如今一对比起来,洛辰至少待人接物落落大方,这个魔尊琅镜怎么整个一个自暴自弃的模样?
他偷偷看了洛辰和司墨两眼,两人对琅镜的荒唐行为视若无睹,看起来早就习以为常。
洛辰咳嗽了一声:“琅镜兄——”
润玉心想这位天帝陛下真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啊。
见琅镜恍若未闻,洛辰把声音放大了些:“魔尊,司墨大人在和你说话呢!”
琅镜这才回过神来:“司墨大人,有何吩咐?”
司墨心中虽然对琅镜瞧不起到了极致,但是该做的面子功夫不能不做。他起身拱手道:“魔尊,我等奉帝君之命,请魔尊发一道诏令,召集孔硕、宫烨、陌璟几位长老明日到秦广殿参与朝会,共同商议将忘川河畔一侧的领地划拨给真冥长老余部的事情。”
这几位长老就是真冥长老死后,势力最强的几位魔界长老了,也正是他们在上清天的默许之下,瓜分了真冥长老的领地。
琅镜的脸拉的比茄子还长:“司墨大人,你这是拿本尊开玩笑了。孔硕长老他们哪里是我能传唤的动的......”
司墨接口道:“不需要你传唤,我昨日已经传讯给他们了。”
琅镜小心翼翼的问道:“那统领大人要我做什么?”
司墨刷的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道明黄色的卷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