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邀宴（1 / 2）

晨露几疏，微风恰起，淡红的雨薇蔓中带刺，羽状复叶，开在院落一角。

雪白的信鸽扑哧着在窗檐落下，祁陌从白鸽身上取下信，缓缓将卷成条状的小信纸摊开来，用手碾平，又置于手心贴住，便静静地等待着。

等掌心传来了一阵热度，他才把信重新打开来瞧。此时信上的文字早与刚刚的已是不尽相同。

祁陌盯着纸张上的小字，凝神思考着。

“吱”一声——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祁陌背对着门口，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他问道：“练完剑了？”

墨桓反手把门关上，走近他的身旁，淡道：“嗯。”

祁陌与墨桓虽同住小院，却也不是同榻而眠、同床共枕，时时刻刻将少年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养着。祁陌一向偏爱放养，他知道自己不能庇护少年一世，便要早日教他有自立自保的能力。

何况墨桓本就身世坎坷，生于荆棘泥潭之中，即使是失去了记忆，也不会丧失刻在骨子里、留在血液里的那种警惕的本能。

青年转过身来，眉眼冷淡中又带着些许温柔：“你半年前师从复龚学了一段时间的武功，来宏奕国以后也未曾荒废，不知武艺可有所精进？”

墨桓中规中矩地答道：“不至手无缚鸡之力，却也未得自骄之本。”

祁陌看着他不骄不躁，也觉得这般年纪如此心性，实在难得。

“我不求你武艺超群，扬名立万；只盼你能求所得，一世平安。年少是该磨砺，却也不能对自己过分严苛，我像你这般年纪，爬树下水，摘鸟巢斗蛐蛐，混得跟个泥猴子似的……”

祁陌说到此处，又察觉几分不对，佯咳一声掩了窘迫，继续苦口婆心道：“我不是教你如此行径……你要是真学我，定免不了一揍。只不过，少年人总得有个少年人的样子，呃……你懂我的意思吧？”

墨桓还真当做了个假装思考的模样，半晌才道：“懂了……”

祁陌只觉得好笑，问道：“用过膳了吗？”

墨桓摇摇头：“等哥哥一起。”

“你呀……我早开了小灶了。”祁陌想伸出手敲敲少年的脑袋瓜儿，正露出那截握在手中的纸条。

墨桓自是注意到了，他正是好奇心最盛的年纪，没有伸手去碰，眼睛却盯着它。

祁陌虽不想他卷入朝廷风云，却也不想瞒他，或许早日教得他懂得人心险恶，世事无常，日后才不至于连自保都做不到。

所以他还是将信纸递给了少年：“这是越文成传来的消息，关于大凌宫中的一些变故。”

墨桓接过信纸，低头去看。

他神情没什么变化，那攥着纸张的手指却渐渐蜷曲起来，如果仔细去看的话，还有一丝轻微的颤动，看得出来他此刻攥着纸张的力气用得有多大——不知是吃惊还是愤怒，又或是某些混在一起的、复杂到已经无法言说的情绪。

祁陌却已经离开木窗，绕到了方桌面前，所以未能发现这微小的不同寻常的一处细节。

他斟了杯茶，也不管品茶是怎么个品法，只作一口饮了下去，接着又细说着自己对这信的看法。

“这信中所说大凌五皇子染疾身亡之事，先前没有任何征兆，如今突然传出这个消息，实在让人怀疑宫中的某些人到底是何居心。”

祁陌将视线转向墨桓，只见少年略低头还在看信，又补充道：“你既已失忆，对这世俗险恶未必了解，我本不想教你这些，但又怕你日后……总之，你早些明白这些事情，日后不要卷入到这些斗争中来，于你才是最好。”

“哥哥所言，我必记于心上。”墨桓小心将情绪收了起来，抬头看祁陌的时候又回到了那种少年人清澈的眼神。

“我……”祁陌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只听得一阵敲门声响起，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

他听那声音便晓得是丫鬟婆子之类的人，若是卿穆，哪会此等规规矩矩敲门？想必是人未到跟前，声音倒先传进了耳里。

祁陌只好先将到了嘴口的话咽下去，稍轻声道：“先把信纸收起来。”

墨桓闻言照做，将信纸一折收进了腕袖。

“何事？”祁陌淡淡开口问道。

一听见问话，那小丫鬟便推了门进来，低头诺诺道：“祁公子，前日宫里头来了一伙戏班子，今夜陛下设了宫宴，后宫嫔嗣、朝廷大臣、江湖能人皆邀一聚，今夜还请公子去云觅殿赴宴一趟。”

“后宫嫔嗣、朝廷大臣、江湖能人……”祁陌细语重复一遍，顿了一下，继而笑着反问道：“那我又究竟算得上是这三种人中的哪一种呢？”

他的笑未带恶意，也并非埋怨自艾，反这时偏生出一种不谙世事的风流之感。

小丫鬟自是答不上，头低得更低了：“奴婢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