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纷争（1 / 2）

都说斋戒无趣，却没想到会如此无趣，每日晨昏定省习相同的礼数，念厚逾半掌的典籍。

没有宫婢伺候，也没有谁将他们当成皇子皇女供着，司内年纪相仿的童子是什么规矩用度，皇子皇女便是什么待遇。

一日两日倒还新鲜，时间久了，总有人要蠢蠢欲动起来。

摩擦的初始，不过是小小一碗汤羹。

这日清晨天光微亮，便下起一场秋雨，温度骤降之下，宣苍竟突染风寒，未及起身就咳嗽不止，只得告病在房中修养。

凌昭早课时总念着宣苍病情，佯装腹痛离了道场，见四下无人，足尖一拐，偷偷往寝舍的方向跑去。

这祗灵司虽贵为天下第一司，建筑却是前代保留下的，外头看着倒是光鲜，内里却并未精心修缮过，晨间那场雨在地上大大小小积了不少的水洼。

是以，凌昭跑一段路就要停下小心翼翼地绕过青石板凹陷处的积水。

跑着跑着，他突然见到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站了个纤细的身影，那人微微低垂着脑袋，在如此寒风中仅着淡色单衣静静而立。

凌昭见到那背影立刻认了出来，还在踌躇要不要打声招呼，脚下一个没注意，稳稳踩进了一个大水坑中。

响亮的水花声引起了前方人的注意，那人慢慢转过身子，一双露在面纱外的潋滟凤目映着地面水波，说不出的动人。

凌昭一只脚站在水坑里，一只脚站在水坑外，尴尬得无以复加，却鬼使神差道了句：“幸会。”话音刚落就想咬了自己的舌头。

孟钰尘今日是穿了鞋子的，裙摆下微微露出一小段干净的素色鞋履，而在她前方，则是个横亘了整条石板路的大水洼，她方才驻足于此，便是在犹豫是涉水过去，还是原路返回。

凌昭抖着浸湿的右脚一步步靠近孟钰尘，试探问道：“孟小姐可是想过去？”

孟钰尘点头，伸手提起裙摆，微微向前跨了小半步，鞋履与水洼已不过半掌距离。

凌昭看着那白净雅致的鞋面，心下陡生出一阵滔天不忍，也不顾礼数了，伸手将孟钰尘往后拉了一把。

孟钰尘微微蹙起眉头转头看向凌昭，却见对方背对着自己半蹲了下来，“我背你。”

好半晌，凌昭都没听到后头有动静，他转过头，只见孟钰尘一动不动。

凌昭有些急了，“没事儿，反正我的鞋已经湿了，湿一双总比湿两双好。”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安抚的笑意，唇边一对梨涡又平添了五分可爱，孟钰尘渐渐放下防备，小步朝他走过来。

凌昭直到现在还记得当年的情境，他半蹲着，先是鼻尖萦绕上一股冷冷檀香，而后一双手轻轻攀附上他肩头，对方绣着云纹的浅色袖口被稍微蹭卷了些，露出一对绞丝银镯，而后便是真实的体温与重量。

那是他们第二次相遇，他背着她，大步流星踏过水洼，鞋履尽湿，满心欢喜。

但之后他是什么时候把孟钰尘放下，又是如何回到了宣苍房中，却是没有什么印象了，等他晕晕乎乎被宣苍敲了脑门，才如梦方醒般停住了倒茶的手。

“我就没见你小半天，怎么魂儿都丢了。”宣苍满脸无奈接过满得快溢出来的茶杯，小心翼翼就着口沿抿了口。

“哈哈哈没事儿。”凌昭敷衍道，又去看宣苍气色，却发现对方面色比早上离开时还晦暗了几分，登时担心起来，“殿下感觉好些了吗？”

“无妨，已经有人送药过来了，只是那药太苦，我勉强喝下了一半。”宣苍抬手虚弱地指了指桌案上黑糊糊的一碗东西。

凌昭探头一看那药也不禁替宣苍叫苦。他想了想，倏而站起来道：“我今儿早些去饭厅，给你抢碗甜豆粥回来。”

宣苍刚想说不用，就见凌昭已经一溜烟跑出去了。

宣苍望着凌昭背影，只觉右眼突突地跳，左思右想还是躺回了床榻，心说多些休息也能好得快些。

他这一睡，倒是错过了颇多事情。

话说另一头凌昭飞奔到了饭厅，却见已经熙熙攘攘聚满了人，他立刻拐到盛粥的地方，刚要去拿勺子，却被后面上来的人推到了一边。

他回头一看，嗬，真是狭路相逢，竟是三皇子宣裕的伴读王自儒。

话说，三皇子宣裕此次入司排场颇大，光随行伴读就带了五人，平日里若是在司内遇见，五个伴读也要层层将宣裕和其胞弟宣白围在中间，旁人靠近不得。每日到了饭点，更是要拥着宣裕兄弟二人头一波进饭厅，择最敞亮的桌子，盛最热乎的饭菜。

一众同辈平日里看惯了宣裕跋扈，此时见他离了宫闱连掩饰也不做了，不禁对其厌恶更深了些，心里都在想，也不知宣裕生母什么时候才能失宠。

这推搡凌昭的王自儒正是宣裕头号跟班，其父亦是朝廷大员，品阶与凌昭父亲不相伯仲，若说凌昭从小任性自持，那这王自儒就是将宣裕的跋扈学了个十成十。

还在宫里时，二人间就有过积怨，凌昭若不是看在宣苍面子上，早就想给对方些颜色瞧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