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说江浔阳回府后,天色未暗。
他推门入府,近荷池。
天水碧,染就一湖秋色,见湖清游鱼稀。
水边开彻水芙蓉。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
庭前有落叶,秋风清起,纷纷坠叶飘香砌,落叶聚还散。
秋意浓。
江浔阳青袍随风而漾,见锦鳞行处水纹摇,岸边人影惊还去。
他慢慢长叹:“终是我妄图。”
池清显人影来,他席地而坐去看,只有朦胧的影随波而漾。
江浔阳想,容貌真真是如此重要?
前世华阳辨不得人面便与他相交,有些许人因他貌丑便避之不及。
有些个人妄是趋炎附势,便找及他身上。
待他失意之事,便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他不晓得自个得此新生作甚,他考取功名是为见华阳一面,现下妄念放下,也便不知有甚可为。
即是梁帝,他作忠心之态,替他去权衡顾氏,待他死前,便见有齐昼去助他。
而江家亦是无他容身之处。
情,权势,钱财。
他都无所欲,也没法子可想。
他自知现下自个不对劲,却是沉于其中不可脱离。
那一池子的水便似是有甚的东西,叫江浔阳看不清,他瞧近些,再瞧近些,那发丝染了水色,一点点浸润。
那一尾红鱼游来,扯咬几下发丝,蓦地翻溅出水来。
夹带秋凉的水点在了江浔阳的脸上,惊得他直起身,才察觉方才有溺面之险:“是我魔怔也。”
他胡乱搽脸将水抹拭干净,便是回屋了。
叶声落如雨,月色白似霜。
江浔阳夜深方独卧,见寒月萧萧上琐窗。
他早已点上灯来,风起罢,火
泪烛摇摇爇短檠,耿耿秋灯秋夜长。
亦可闻正蝉吟败叶,蛩响衰草,相应喧喧。
他道:“天亦稍冷也,便是寒冬即至。”
默言见烛滴,其眉眼随其光亮影影绰绰。
烛影摇红,飘浮无倚,其渐消渐短,其影蓦隐蓦散。
他伸手去护住,烛火即闪烁炙其手,江浔阳便收手,指尖微动未曾出声。
如此至五更,他闻打更声。
“咚——咚!咚!咚!咚!”
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薄暮冥冥,周遭皆寂。
他抬头见天星月皎洁,明河在天。
如此姿态许久,便是低头披上衣袍,指尖因动作蜷缩。
他顿下动作去看,上头泛浅红,触之如刺,应是方才触火炙伤。
他站起身推门而出,寒气微萦。由得他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冷。”他抖了几抖,一锤定音,转身又去添些衣裳。
再至院中,他却是搬了架子至屋檐之下
架子上头有沉灰,他却视若无睹,提袍踏上去。
稍许,便见纤白的手攀上屋檐来,正是江浔阳,他趔趄几步,作狼狈之态险上了屋。
这失礼的法子却是华阳教他的。
华阳也曾与他爬过屋上,透过红墙碧瓦,一起去看这宫墙之外万千星辉光华。
那日华阳与他道:“我往日心情不好,便常会上此看看。”
江浔阳瑟瑟发抖:“嗯。”华阳,其实我有些害怕。
即是如此,他还是陪着她坐在了皇宫屋檐上。就算是那时,他仍记得华阳离的远些。
非是他懦弱胆怯不敢与她相近,而是女儿家的贞 礼就算华阳不予理会,他也不应冒犯。
他想及往事只叹有缘无分。拍了拍袍子就此坐下。
万籁俱寂,长河渐落晓星沉。秋风拂来,却意外的不刺人。
他躺下,那瓦片硌着人实是不适,江浔阳却未作甚的动作,任发蜿蜒散乱开来,随风丝丝浮。
且是偷得分秋凉闲适。
不知过了多久,暗天渐朗,似浅纱掩星月。
忽闻鸡叫清寒晨,鸡鸣紫陌曙光寒。
初光漫万物,日出雾露馀。
江浔阳痴望许久:“竟是日出……”
他抬起手,日光还不刺眼,他伸手时,日辉便是轻柔陷入他的掌心,光便沿着缝隙点点流下。
光影投下,他的脸上明暗相错,瞧不得神色。
几许,周遭便热闹起来。
江浔阳抬手恍惚间,便是又回到了人间。
说至次日,江浔阳入翰林院,想着自个该不该找一偏僻之地任一小官,安度此生时。
便见有些个人笑颜相迎:“贺喜江大人,便是年轻有为,当得去南书房。”
南书房?
江浔阳为人团团围住,耳边是些道喜声,他瞧不清这些人的神色。
他无措而道:“什的南书院,诸位可为下官解惑。”
便是得人说,梁皇特诏些翰林入南斋,以解国 事之繁。
本朝自仁 庙建立,南书房以拣择词臣才品兼优者充之。
得此机之人,莫道不是扶摇直上九重天。
江浔阳低眉道:“如此……”他面上勉强带些笑意。
他任翰林院修撰不过半载,怎的论也轮不得他。
他暗自思量,见周遭人似是诚心相贺,便抬袖行礼诚心相谢。
“是我之幸。”
他这番邈处欿视之态,便似置身事外,晓得他生性淡然得,也只觉此人有贤臣之风,前途不可限量。
而于旁人眼中清微淡远的江大人却是想:皇上急于将我带至身旁,是我哪的引他生疑?
他想着,然后询问:“可有与下官一道前去之人?”
那些人道:“是有其人。”
齐昼?
江浔阳揣度道:“原是齐大人,”展笑颜罢又道:“是我有幸也。”
他话音刚落,便是些个人脸色微变。
江浔阳耳聪目明,可听到有不忿之音:“恁地入南斋,左不过有个爹罢了。”
他闻言看去,道此话之人年岁尚青,于此岁便常有鲁莽。
他暗想:非然也。
齐昼虽尚且年轻显出点软和之态来,但论其才学江浔阳自叹不如。
其人尤其聪慧,仅是不曾囊锥露颖罢了。
他便对那人道:“毋道这些个话,齐大人为圣上亲选,显是极有才的。”他微微摇头与那人对上眼来。
不出意料,便是看得了那人愤怒红脸,道一声:“是我迷了心窍。”便是作拂袖之态离去。
江浔阳晓得自己又得罪人也,但此乃真心劝告,为君子作不得如此之态,瞧着便是难看。
他作过嚼舌根的丑事来,看这人便似看到妒恼蒙心的自个由不得去劝一劝。
以其昏昏,使人昭昭。
他自嘲般想着,然后问:“各位大人可晓得齐大人于何处?”
闻言几人面面相觑,有人道:“不曾晓得的,但其最喜独坐案牍……”
江浔阳蹙眉,以他所见,齐昼为人温儒,再者其父为大学士,论着也落不得无人问津的地步。
那些个人见他去蹙眉,便是有些个揣度着道:“非是我等疏离于他,且是他不喜旁人去扰他。”
江浔阳闻言未道别的,心怪这些人于他道这些作甚,便是躬身起袖作揖:“下官有事在身,改日定要请各位一道吃茶。”
“如此甚好。”众人连声应到,见那青影移步慢去,消于残秋风中,才各自散开。
而江浔阳寻至一阁,应是齐昼所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