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1 / 2）

星垂平野，草木沉寂，这样的夜晚注定步步杀机，绝不平静。

可当李星河与风文如二人赶到之时，一切已尘埃落地。

他们终究是来不及。

他们所有的人，都没来得及。

曾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少年，此刻浑身浴血，倒在他父亲的怀里，飞扬的眉目紧闭，双手却依旧死死地抓着他父亲的袖子。

有风声凄厉，在耳畔如鬼长嗥。

从八年前起，风文如便一直不断地说服自己，毁灭的力量远比包容广阔，恨比爱更勇敢，无情无心才是这天地至理。

这世间不存在永恒的真情，所谓常开不败无非是一场错觉。

但每当他就要说服自己的时候，他的小弟，便会带着炽热的温度出现在他的眼前。生机勃勃，纵情恣意，那是初生牛犊特有的朝气蓬勃。

真好啊。

看着这样的风雅如，风文如不可抑止地宠溺着、羡慕着，又强烈地……嫉妒着。

身在江湖，他担心风雅如会遭人算计，毕竟他是那样的年轻任性，故而风文如不着痕迹得在风雅如的身边安插人手，而后又一点一点慢慢地将自己的触手渗入到冥殿的势力范围之内。

到后来，连风文如自己都无法清算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保护风雅如，还是因为那点嫉妒心作祟，而去证明自己能做的比对方更好。

风文如推开李星河，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上前。

短短一段路，他走了长长一段时间。

风文如在风雅如的身前蹲下，颤抖的双手抬起，缓缓地覆在风雅如依旧温热的脸上，然而指尖却再也感受不到那温热的呼吸。

红艳的鲜血，映在眼中，竟无任何感觉。

顷刻的时间，风文如的世界陷入到死一般的寂静里面，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杂乱无章，仿佛下一刻就要永远停住了似得。

“小弟他……死前最后的愿望，是让父亲去救你。”悲愤交集，风静如脑中那最后一根理智之弦终于断了，肝肠寸断的痛楚，带来了释放地怒喝，“他让父亲快去救你！他让父亲去救你！哈哈哈，他让父亲快去救你啊，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风文如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风文如脸上的苍白随着风静如的话语，片片碎了，所有的一切，通通化为灼烫的烙铁，烧得他悔不如死。

这一瞬间，天山裂脊，江河泛滥，风文如的眼前，这世间最后的色彩消失了，他失神地跌坐在地。

天宇漆黑，大地上洪流涌动，将天地一起吞噬。

明明那些该流的泪，该有的脆弱，都在八年前一并耗尽了，可为何他仍感眼眶发热？

这是什么？

风文如抬手在脸上一抹，满手水渍。

这是什么？

为什么我的脸上会有水？

明明没有下雨啊？

无法停止的泪水，空洞的凝视着手指的双眸，许久，风文如崩溃了。

“啊啊啊！”

他的声音不复清透，低沉暗哑，难听至极。

风文如抓住风辰逸怀里的风雅如大力摇晃：“小弟，你醒醒，你醒醒，大哥求你了，你醒醒好不好。”

最压抑的情感再难掩藏，滚烫的泪水滴滴落入尘土。

记忆中那关切的眼神，恣意的神色，依旧清晰，那些难以忘却的关怀，字字句句，犹然在耳，而今斯人已逝，再也无法回应他的要求。

一别生死，悔意无限，千言万语，皆空言。